“我试过了。”我郑重地看着夏莉,“我已经去找过她了,我和她谈了很多,最后……我觉得我已经被她说服了。”
“被她说服了?你也太可笑了吧?这种事情就这么轻易地被说服吗?这可是关系到你最好的朋友的终身大事啊,你就不怕李枫楠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吗?”夏莉满脸怒意地瞪着我。
“不会的,他这个人有什么就会宣泄什么,就像是我们得罪了他,他只要打我们一顿就好了,他现在并没有立刻做什么事情,说明他只是悲伤,头脑却非常清晰。”我摇头说。
“一群极品,都不知道怎么好好珍惜自己的幸福,齐书棋、李枫楠还有你!”夏莉恨得直咬牙说。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我诧异地望向夏莉。
“为什么不能?别以为我现在和你说话了,我们的事情就完了,你说,你为什么去找可儿却还是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是不信任我?”夏莉质问说。
“你看你现在的反应,你觉得我告诉你了,你会怎么做呢?”我反问说。
“所以你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坐在这里,去和她随便聊了两句回来了?”夏莉冷笑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温吞水,就算拿我去泼人,也不痛不痒。”我淡淡地说。
“好一个温吞水,我可完全不知道。”夏莉气得坐在沙发上,扭头再也不打算和我说话的样子。
我看了夏莉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她是横竖看我不顺眼,只能等她气消了再说,杜欣说得不错,和夏莉说了这件事情,果然她会无比激动,杜老师的眼光果然毒辣。
现在其实最让我担心的仍然是李枫楠,他和我们见面的时候,精神状态和往常一样,甚至看不到一丝的悲伤,虽然我知道他的心肯定在滴血,可他这样不露声色,掩藏情绪,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帮他。
门铃被按响,我从沉吟中惊觉过来,夏莉没有做任何反应,我只能走过去开门,打开门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是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平凡女人。
“呃……请问你是不是敲错门了?”我困惑地问。
女人的面色并不是很好,一股浓郁的悲伤在她的眉宇瞳孔之间扩散,听到我的问题,她才缓缓开口问:“请问你是不是叫严楚?”
“对,我是严楚,你找我?”我并不认识这个女人,但是她又是怎么认识我的?
她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封信,双手捧着递给我,既然她这么郑重,我自然也要礼节性地双手去接,而她则说:“这是我丈夫留给你的一封信,我只是替他帮你送过来。”
“你的丈夫?他叫什么?”我接过信封,上面没有写任何落款,只得问。
“哦,他叫路行。”女人精神有些恍惚地回答说。
“路编辑?”我惊讶地看着女人,“原来是路编辑的夫人,要不要进来坐?”
“不了,我还要赶回去,我丈夫的后事还有很多,不能都让亲戚去忙,因为这信很重要,所以我才亲自过来送的。”路编辑太太摇摇头说。
“哦……”我点点头,仔细地看着手里的信封,而路太太的话在我耳边过去之后,迅速又倒退回来,我总觉得她话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你刚才说什么?你丈夫的……什么事?”
“我丈夫去世了,所以我得料理他的后事。”路太太回答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怀疑地看着路太太问:“你说,路编辑,路行编辑……去世了?”
“是啊,也就是前两天的一个晚上,心脏衰竭……”路太太想起这件事情,立刻捂起了自己的嘴,眼泪已经忍不住流了下来,“他就像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就赶紧写好了两份遗书,一份给我和孩子,还有一份就是给你的。”
“不可能啊,他怎么会死的,他不是好好的吗?他前几天来见过我呢。”我震惊地说。
路太太抽泣了一番,然后接着说:“其实他的心脏一直不好,一年前,他因为身体而被编辑部辞退,一直都留在家里,本来医生说他活不了多久了,可是他却硬生生地撑了一年之多。”
“等等,你说他,一年前,已经不在编辑部做了?”我惊讶地问。
“是呀,回到家里之后,他总告诉我,他要用自己仅剩的生命去完成一个自己以前放弃过的梦想,我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实现,但是人死了,还留着梦想做什么?”路太太悲痛地说。
“不对呀,那我这一年来画的稿子是怎么回事?我的稿子是怎么回事?”我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像是在问路太太,也像是问着自己。
“说到画稿,在我们家里,堆着很多很多,上面都写着你的名字,我想可能是你的东西,但是因为太多,我拿不了,所以我就托人快递上来,应该明天就会到的。”路太太继续说。
“我知道了……知道了……”我点点头,手里捏着路编辑的遗书,我已经彻底茫然了。
“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路太太转身从楼梯上走下去,很快就不见了人影,只是听到楼梯间里,不断回荡着沉重缓慢的脚步声,震得我心里直颤。
我把信封拆开来,看着里面,路编辑留给我的话:
严楚,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不在人世,请不要感到悲伤,也请原谅我这些年对你的虐待,尤其是最近的一年,我对你逼得更紧,但是没办法,我怕我的时间不够多,看不到你实现梦想的那一天。
我知道这个世界不相信梦想,但是在那一天我看到你拿着画笔坐在路边画画,而不肯向任何一个路过的人低头,哪怕你已经饿得浑身发抖,你告诉我,你要实现梦想,你要出人头地,否则即便是死在外面,也不回家。于是我想起了以前,我也和你一样豪情壮志,胸怀梦想,但是我早就放弃了,现在有着自己的家庭,我更不能乱来,不过我觉得我没有实现的事情,或许可以在你身上实现,我决定帮你一把。
你的画工确实不错,但是缺少灵气,你的性子也多了一份傲气,你和很多年轻人一样,会不耐烦,所以我觉得,在拉你一把之前,必须把你的傲气磨掉,让你变得无比耐心,每天一百张画稿,对于很多人而言都不可能,而能够坚持几年,每天如此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我看到了你对梦想的那份执着信念。
不过就在今天你对我说,你要放弃了,我感到非常悲伤,可能是我拖得时间太长了,人有耐心,但是总会有极限,我没有把握好这个尺度,所以让你陷入了崩溃,我只能说声抱歉。
世人都会嘲笑那些想要实现梦想的人,因为这些人还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平凡人,而其中一些人忍受不住嘲笑,而跌落在地,却还有一些人,继续在梦想的道路上前进。
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我们是漫画人,所以我们相信梦想和奇迹。
在我离开之前,我会帮你最后一把,按照信最后一行的地址,那里将是你实现梦想的第一步,我不知道你将来会不会成功,而且也看不到了,但是我希望你去试一试。
……
我浑身无力地跪倒在地,我都做了些什么,我摧毁了一个人生存的最后一点意志,我究竟在干什么?!
我狠狠地抓着自己的脑袋,想要把脑壳抓碎,因为里面好痛好难受,我痛苦地把脑袋撞向了门沿上,剧烈的震荡和疼痛并没有改变什么,我的眼睛好酸涩,我怎么觉得眼泪在要流出的那一刻都变成了浓浓的酸意,刺痛着我的眼膜。
我再一次把脑袋撞到了门沿上,似乎有什么液体从我的额头上滴淌下来,粘稠而充满了腥气。
“严楚你在干嘛?!”夏莉注意到了我的举动,惊呼着冲到我的身旁,“你疯了吗?”
我一把抱住了夏莉,在她的怀里我才觉得眼泪可以奔泻出来,只有在她面前,我最脆弱的一面才会毫无招架之力地表现出来。
“我都做了什么,我在干什么……”
夏莉从我手里拿过了信纸,迅速地看了一遍之后,紧紧地抱着我,安慰说:“没事的,没事的,你别这样,我不生你气了,你别哭了……”
“他把余生都耗费在我的身上,可却我把路编辑害死了,是我害死了他呀。”我痛苦地说。
“不是你,和你没关系,你别伤害自己,和你没关系的。”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好人,这不公平,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