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瑶元枫一直都知道,这些年,月儿所受的苦,多半是母后授意的。
他刚出生时,身子羸弱不堪。众人都觉得他活不长久,就连父皇,也多次动了撤换太子的念头。
是月儿坚持护住那一纸婚书,他的地位才得以保住。
赫连家嫡长女,历来为后。这是北瑶国的祖训。
上一辈赫连家族,没有嫡女,父皇封了她母亲为后。这些年,他一直觉得亏欠赫连世家。
因此,月儿出生时,便被定为下一任国母。
再加上北瑶国东部突发疫情,月儿的父母临危受命,救国家于危难,二人却因此丧命,父皇对月儿的怜惜更甚。
因为她,父皇开始耐心培养他。
初时,母后对月儿也是真心疼爱。
后来,他的身子越来越好,母后也开始有了其他念头。
他登基后,母后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她大力抬举自己哥哥的两个女儿,封她们为郡主,试图与月儿抗衡。
在她看来,只要月儿死了,祖训就不必遵守。吴家的荣光,也能得以延续。
母后有两个儿子,却从小对他这个病弱的大儿子极尽宠爱。小儿子因为照顾不周,成为了宫廷斗争的牺牲品,过早地夭折。
一直以来,他对母后,充满着感激与亏欠。
他登基后,对妄想外戚专权的吴家进行了大力打压,吴家落败。因此,他对母后,也存了几分愧疚。
这些年,他明知道母后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月儿身上,却无法对她出手。他以为,凭月儿的本事,不会让自己吃亏。
“是啊,你舍不得怪罪她!那么吴静儿呢?她那一剑,可是差点要了我的命!”赫连月舒内心无比失望。
北瑶元枫的舅舅膝下有一对双胞胎。太后一心扶持稳重的大女儿吴惠儿,却总是纵容小女儿吴静儿给自己使绊子。
那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下手。以前看在北瑶元枫的面子上,她选择息事宁人,她们却是变本加厉。
“清梧哥哥一心只想着不想让自己的母后伤心,可否想过,月儿的安危?”赫连月舒止住了泪,眸光平静如水。
“月儿差点没了性命,而她们,却在太后的保护下,安然无恙。说到底,月儿贱命一条,配不上你们皇室尊贵的血统!”
北瑶元枫只觉得自己仿佛将要失去什么,他用力地抓住赫连月舒的手腕:“不,不是这样的。孤已经剥夺了吴家两姐妹郡主的身份,将她们贬为庶民,她们再也没有资格出现在你面前。而且,吴静儿现在已经死了,你还不能放过她么?”
“孤向你保证,孤会派人严加看管吴家的人,不会再让他们有兴风作浪的机会!”北瑶元枫急忙保证道。
“是么,这又是什么!”赫连月舒狠狠地甩开北瑶元枫,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扔在桌上。那张纸,赫然是当日赫连月舒收到的书信。
“你真以为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有资格刺杀我么?”赫连月舒面色无波:“北瑶元枫,婚书早已在宫门口撕毁。你,放过我罢!”
赫连月舒长叹一声,冲出了房门。
……
“放过我吧!”
北瑶元枫呆愣地望着门口的方向,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放着赫连月舒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他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光。
他瘫坐在地上,浑身冰冷。
她就这么厌恶他么?
从记事起,他就知道,她是他未来的妻子。他对她一见钟情,曾经无比庆幸,自己是太子,是这普天之下,唯一有资格拥有她的人。
他一直都知道,她有许多小脾气。只是,在他面前,她总能克制住自己,展现出最得体的一面。
他身体不好,需要细心调养。她为了他,几经辗转、四处求医,终拜得神医云川先生为师,吃了不少苦头。
她每日为他熬药,他的身体慢慢变好。他一直以为是她医术高超。
直到有一天,在猎场上,他遇刺,仓皇逃生中,旧疾复发。奄奄一息之时,她带着一只小兔子,找到了他。
她匆忙地划破手指,强行将手指塞进他嘴里。他被迫咽下了好几口她的血,体力渐渐恢复。
这时候他才知道,她为了他,究竟付出了什么!
她说,那只兔子和他,都是用她的血救活的。因此,它能循着气味找到他。
她让他保守秘密,并将兔子送给了他。
“如果有一天,月儿走丢了,清梧哥哥可要放出兔子,尽快找到我。月儿一个人会害怕。”她开玩笑道。
他既心疼,又窃喜。
心疼她为他所做的一切,又窃喜,能让她做到如此地步的,只有他!
身体转好后,他变得越来越忙。
父皇身体每况愈下,他忙于经营自己的势力,对她的关注,越来越少。她依旧很乖,时常命人为他送上调养身体的良药和药膳。
后来,他顺利登基。只是,却比以前更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来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见面,总带着似有若无的客套。
他以为她只是懂事了,学会了女孩子家的矜持,对这些转变不甚在意。
他在朝堂上大刀阔斧,想着等她及笄后,就成亲,以江山为聘,与她共享一片锦绣山河。
只是没想到,好不容易熬到她长大,得到的,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一直知道太后想让吴惠儿取而代之,成为下一任皇后。只是,她从未在吴惠儿身上吃过亏,他也不甚在意。反正他从未想过接受吴惠儿。
他和她即将大婚的消息刺激到了吴家人。吴惠儿的妹妹吴静儿像疯了一样,一剑刺向她。
她昨日刚为他炼制好最后一味药,身子虚弱不堪,就这样直直地倒在他的面前。
他大惊失色,急忙召来太医。
太医院院首带着众太医诊治过后,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大怒,举起尚方宝剑就要吴静儿陪葬。只是,母后来了,为了吴静儿,她居然要向他下跪!
他最后还是放过了吴静儿。
所幸,她醒了。
只是,她不再体谅他的无可奈何。
她亲自刺伤了吴静儿,然后在宫门口撕毁婚书,扬长而去。
他仔细回想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是不是,他真的错了?
他想起了那只兔子,挣扎着起身,想去抱来那只小兔子,以此求得她的谅解。恍惚间,他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只兔子,已经被吴静儿害死了。
突然,他的目光扫到赫连月舒扔在桌上的纸条。他拿起纸条,眸光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