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海龙一别武当已半月有余,这一日来到离白杨寨四、五里路的一处村镇。此时已是晌午时分,邹海龙觉得腹中饥渴难捱,见路旁有一家小酒店,就进得店去,找一靠角落的座位坐下,解下行囊,摸出些散碎银两,唤过酒保,要来大碗陈酒和一只肥鹅,独自在那里狼吞虎咽。
邹海龙边吃边饮,忽听到身旁有人哭泣,急忙转身,见一老者独坐在一张酒桌前,面对着一大碗陈酒边哭边饮。
邹海龙听那老者哭声悲切,心中不忍,便问那老者:“老人家,因何独自一人在此哭泣?”
那老者既不抬头也不答话,只顾垂着头边饮边哭,泪水点点滴落在酒碗之中。
邹海龙越发奇怪,轻轻推了老者一把,又问:“老人家,有何伤心之事,因何这般哭泣?”
那老者慢慢抬头,看到邹海龙猛然一愣,立刻揪住邹海龙的衣襟哭喊道:“禽兽!你们杀了我一家老小,还来问我!也罢,不如连我也一起杀掉,也省得我整日忧伤,生不如死!”说罢,竟挥动拳头向邹海龙胸前猛打。
邹海龙好生纳闷,抓住老者的拳头,又问:“老人家,我何曾杀过人?切不可胡言!”
“胡言也罢,不胡言也罢,今天是你不杀我,我就要杀你!我与你朱霸不共戴天!”老者说罢,伸手就夺邹海龙身后的双刀。
邹海龙身形一闪,退到一旁。他猜想:这老者对我挥拳猛打,口中却怒斥恶魔朱霸,定是把我错当成“黑风四煞”之中的老二了!想到此,便更想问个明白。于是,站在老者身旁大声说道:“老人家,你错认了人,你仔细看看,我可是那朱霸么?”
老者擦去眼泪,仔细打量了邹海龙,这才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浑身颤抖着又哭起来。
酒店掌柜向邹海龙说道:“壮士息怒,这老儿老眼昏花,定是他错认了人,望壮士不必理会,放他去吧。”
邹海龙紧锁双眉,心中暗想:这其中必有缘由,待我仔细问来!便向那掌柜问道:“这老者因何这般伤心?”
“哎!说来也甚是悲惨!”酒店掌柜叹息道:“半月前,不知何处来了一伙强人,杀入白杨寨,一夜间,把个白杨寨杀得血流成河,这老汉一家老幼七口,竟被杀了六人,只留下他一人孤孤单单,逃到本镇,无依无靠,怎不让人伤心!”
邹海龙闻言大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来不及多想,急忙抓起行囊,闯出酒店,大步流星赶往白杨寨。
邹海龙赶到白杨寨,整个村庄白日里都大门紧闭,街面上寻不见一个人影,墙上、地上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
邹海龙大叫:“不好!”径直来到白杨寨寨主洛淏的家门前。邹海龙见洛寨主家大门虚掩,也不敢擅入,便纵身一跃,跳上围墙,但见院内到处也都是干涸的血迹,屋门大敞,屋内屋外被翻得乱七八糟。邹海龙这一惊非同小可,跃下围墙,大声叫喊:“洛叔叔、洛叔叔……”哪里还有半点回声!邹海龙挨着屋门寻找,也不见半个人影。
邹海龙强忍悲痛,纵身跃出院墙,胡乱敲打了几家庄户的院门,也没有一家敢应声开门。邹海龙见状心中大乱,只好又向酒店跑去。
邹海龙仔细打听了洛淏一家的遭遇后,心中好不悲伤,一时间没了主意,无奈之中想起临行前师父金元子的嘱托,只好又返回武当山……
——原来,这白杨寨的血光之灾,竟是因为楚穹飞的到来而引发的!
那天,楚穹飞自半山腰与邹海龙分手后,径直投奔到白杨寨,求见了寨主洛老先生。那洛淏也是个习武之人,见楚穹飞身上负有刀伤,忙问缘由。楚穹飞也不隐瞒,便把那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洛寨主。那洛寨主得知眼前的这个负伤之人竟然是楚大侠的儿子,又是邹海龙让他投靠到自己寨子的,自然是满口应承,生怕慢待了楚公子,忙命家人备好酒宴款待楚穹飞,让楚穹飞在白杨寨住了下来。
洛寨主有一女儿,唤作洛金花,年方十九岁,生的如花似玉,是洛寨主的掌上明珠。
洛金花见楚公子谈吐高雅,仪表堂堂,虽身负刀伤,仍不失英雄气度,便不免生出敬佩之心,几次三番地偷偷窥视楚公子。
这日晚餐过后,楚穹飞又回到侧房休息,洛金花便趁人不备,悄悄将一个布包扔到楚穹飞的房内。楚穹飞见有一布包从窗子飞来,随即向屋外看了一眼,四目相对,顿时,洛金花面色一红,扭头离去。楚穹飞也觉得面皮一热,弯腰拾起布包,拿在手中观看。
楚穹飞不知包内裹有何物,轻轻打开,只觉一股清香之气,直入鼻孔。楚穹飞再看那布包,原来是一只手帕,上面写有几行隽秀的字迹。楚穹飞轻轻抚平仔细一看,原来是洛寨主家的秘制“祛痛生肌散”的用法。楚穹飞心里一热,顿时对洛金花心生几分感细说了一遍。那屠彪立即一声令下,带领沙振、朱霸率领五六十名杀手,日夜兼程,杀向白杨寨。
这一日天黑后,屠彪一伙终于赶到了白杨寨。
此时,正好是楚穹飞和洛金花分骑着两匹快马,离开白杨寨跑向翠屏山的时候。那屠彪一行五、六十人不声不响潜入了寨中。
屠彪、朱霸、沙振三人径直来到洛寨主家。洛寨主虽不认识“黑风四煞”,但见来人气势汹汹,知道来者不善,急忙拱手问道:“各位壮士,此时天色已晚,来此寒舍有何贵干?”
洛淏语音未落,屠彪已分开众人,走到洛寨主跟前,也拱了拱手说:“在下屠彪,久闻寨主大名,今日特来拜望。”
洛淏闻言心中一惊,他知道屠彪是黑风山的首领,也深知那“黑风四煞”的厉害,如今这四煞找上门来,定然是凶多吉少。洛寨主上前一步,又深鞠一躬,指着屋门说道:“久闻屠兄大名,今日光临寒舍,实乃我洛某人的荣幸!请屠兄里面说话。”
屠彪也不谦让,挺着肚腹,走进屋后坐下。朱霸、沙振分左右立于屠彪身旁。屠彪双眼一眨不眨,盯着洛淏问:“洛寨主,不知你是否听说过那楚东海还有一个犬子?”
洛淏闻听此言,自知不妙,赶紧对身边的仆人说道:“快替屠大人泡上茶来!”说话间,向那仆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那仆人赶快去告知楚公子在外面躲避一下。那仆人心领神会,答应着走出屋去。
洛淏见仆人走后,便笑着说:“屠大人,那楚穹飞几日前确曾来过我这寒舍,只是我见他满身血迹,不知在何处犯下事端,恐有牵连,故此未敢收留。想来那楚穹飞离开寒舍已有十几日了。”
屠彪听罢,站起身问:“寨主所言,可当真么?”
洛淏急忙回答:“千真万确,屠大人若是不信,可命人搜寻。”
“洛寨主,不知是否还认得在下?”沙振向前一步,目光直盯着洛淏喝道:“几日前,我明明在你家看到过那楚穹飞的身影,寨主却怎么说是未曾收留呢?”
正在这时,只听得院门外一声惨叫,原来,那仆人刚走出院子即被一只飞镖打中,一命呜呼了。
屠彪怒道:“洛寨主既然不给在下面子,那就莫怪我屠某人不够朋友!”说罢,飞起一脚,向洛淏头上踢去。
洛淏赶紧躲过,心里明白,一场杀戮已经是在所难免,于是闪身一跳,自墙上摘下宝剑,挺剑向屠彪刺去。
朱霸、沙振二人见状,急忙用手中的兵器挡住洛淏的长剑,四人厮杀在一起。
洛淏一剑未刺中屠彪,急忙抽剑反手又攻屠彪的肋下。这时,朱霸上前将屠彪挡在身后,急忙使铁棍一拦,两种兵器碰在一起“当啷”一声响亮。洛淏感到右臂一麻,知道对方定有千钧之力,硬拼不得,后退一步,一侧身,手中长剑一抖,“刷刷刷”三剑分别刺向朱霸的头顶、胸前和腹部。朱霸见状一惊,急忙闪躲。早有沙振横铁笛直取洛淏的头部。洛淏急忙闪身躲开,又见屠彪的双钩已经逼到近前,洛淏使长剑封住屠彪的双钩。这时,朱霸的铁棍再次横扫过来,洛淏知道朱霸铁棍的厉害,不敢再用长剑相迎,只好用力跃起,跳到桌子上。那朱霸左手持棍,腾出右手,发一声喊,用力向洛淏拍去,洛淏刚刚躲开,那朱霸的右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只把那桌面拍的粉碎!
洛夫人在内屋听到堂屋里一片厮杀声,担心洛寨主的安危,便从内屋探出半个身子向外观望。不想,那朱霸一把抓住洛夫人的衣领,单手一提,洛夫人便双脚离地,身体悬在空中。
洛淏见状心中大怒,挺剑直向朱霸刺去,那朱霸竟用力将洛夫人向洛淏的剑尖推去,洛寨主再想抽剑已经不可能了,“噗”的一下,那长剑直接刺入洛夫人的胸膛……
洛淏“啊呀”一声惊叫,登时愣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屠彪抓住时机,猛然向前一纵身,一掌重重地拍在洛淏的前胸。洛淏只觉胸中一阵绞痛,两眼一黑,一个趔趄向后退到了屋外。洛淏双脚还没站稳,只见银光一闪,一只飞镖正中洛寨主的前额,洛寨主浑身一震,仰面倒在地上。
洛寨主一死,白杨寨内一片大乱,那黑风杀手立刻展开一场杀戮,无论男女老幼,见一个杀一个,顿时,整个白杨寨便到处都是血腥之气……
杀戮过后,黑风山的人在白杨寨翻找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楚穹飞,便在洛寨主头上留下一只飞镖,放火烧了白杨寨,检点人马之后,火速离开白杨寨。
一个好端端的寨子,顷刻之间就尸横遍地、火光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