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缘由(1 / 1)

他醒来之后便应该以死谢罪的,可大皇子阻止了他,给了他戴罪立功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是用不见天日换来的。

聂荣不是不清楚以前的大皇子,如今的新帝留着他并不是真的想让他戴罪立功之类,只不过是他仍有用,或者可以更加明白地说,新帝无人可以用,而他,一个罪人,一个被京城百姓永远记住的罪人,是最好的刀!

还有他的家人。

新帝开恩,让他们留下,便是为了让他不得不听令。

哪怕这个命令……

“孩儿不孝!”聂荣俯首磕头,最终仍是没有进去。

他“死”了,聂家人才能更加安全!

……

一个时辰之后,聂荣悄然回到了皇宫,太庙内早已无人声,皇帝已然离去,他直奔佛堂的密室,进去之后,见到的便是浑身血迹斑斑的安氏,显然是动过了刑,只是却也仍旧是皮外伤,死不了的那种伤。

而他除了看守之外,还有另一个任务,那便是给她疗伤,让她不管如何都死不了!

聂荣便是万般不愿,亦不能违背君令,在沙场上尚且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如今,他不过是新帝手里的一把刀一条狗罢了。

“咳咳……”安氏似乎从晕厥中醒来,慢慢抬起了垂下去的头。

聂荣顿时警觉,手上的刀随即架在了安氏的颈脖上,只要她一旦有任何的异动便立即了结她的性命,虽然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妖孽,而且自从上一次被大皇子擒住之后便失去了使用妖术的能力,可也不得不不防!

“呵……”安氏发出了一声嗤笑,似乎急速衰败的容颜满是不屑之色,“我都落得如此下场了,将军还怕什么?”

聂荣冷着脸,并未应她的话,还能讥笑他便是死不了。

“这么怕……怎么就放心……让小皇帝……一个人见我……”安氏继续说道,“就不怕……我让他……让他也成了老皇帝那样……”

“都已经落得这个地步了,还想妖言惑众?!”聂荣冷笑,“陛下乃天命之子,岂是你一个妖孽可以蛊惑的!”

“那你就是说老皇帝不是……”

“闭嘴!”聂荣喝止了她的话,“你若是想多活几日就好就安分点!”

“那将军就……就不想知道小皇帝为什么让我活着?”安氏继续说道,“他啊……”

聂荣直接封住了她的嘴。

安氏依旧盯着他笑,那笑容就像是在说你不听一定会后悔的。

聂荣重新确定了她死不了之后,便转身走出了密室,在密道中盘腿坐下,闭目养神,皇帝为何留下她的命?为了泄恨?每一次皇帝来,总是会动刑的,可真的只是泄恨吗?已经位居九五之尊的当今陛下,用得着以这样的方式泄恨?不!一定不只是这样的!可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个妖孽身上还有什么是皇帝想要得到的,让他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都要留下她?!

太庙内的秘密并未阻扰永乐元年的到来,也没有挡住动乱过后的京城重新焕发生机,万象更新,仿佛晦气浊气一扫而空。

永乐元年开朝之后,皇帝下恩旨开恩科,向南边叛军实施招安之策,同时,大赦天下,除十恶死罪之外,全部赦免其罪。

除此之外,对于在安氏一案中或被冤或有功之人再次降至恩赏。

有罪之人,叩首感激,有功之人,亦是欣喜,可谓是皆大欢喜了。

追封恩赏的旨意送至锦东闾州崔府,将崔家继续架在了火上烤,至于守孝丁忧之类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的了,传追封恩赏旨意的礼部官员特意传了皇帝的口谕,让崔家二位公子尽快就任。

崔怀领着全家领受了旨意。

元宵之后,一品镇国夫人崔夫人定下了下葬的日子,崔家并未对外公布消息,但消息灵通的还是得到了消息,出殡下葬这一日,纷纷而来,送了镇国夫人最后一程。

这一日,殷承祉也来了。

比起先前心有郁郁的情况,如今的精神面貌却是很好。

“丧礼已然结束,还望节哀。”

崔怀拱手谢过,“谢殿下。”

“陛下已然下了口谕,宁州那边也在等着主将到位。”殷承祉也没在客套上面浪费太多时间,“三表兄还是早日就任吧。”

崔钰抿着唇看着他,欲言又止。

崔怀说道:“殿下,阿钰怕是难以……”

“幽州主将刘群山给本王上了奏报,说旧伤复发,难以继续担任幽州驻军主将,希望能辞去主将一职。”殷承祉打断了他的话,“本王已然准了他的请求,不过刘将军是难得将才,虽说旧伤在身,但若就此解甲归田便是锦东的损失,因而,便请他前去宁州协助三表兄,他也欣然应允了。”

崔怀眼底倏然一惊,但很快便散去,拱手谢道:“谢殿下为阿钰考虑。”说完,侧身向崔钰说道:“阿钰,还不快谢过燕王殿下!”

崔钰亦是震惊,但更多的还是愤怒,刘群山旧伤复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即便真的复发了,养着便是,“燕王殿下,刘将军尚在盛年……”

“阿钰!”崔怀喝止了他的话。

崔钰仍是不忿,但却并未继续下去,而是咬着牙忍着气躬身谢道:“末将谢过燕王殿下!”

“崔将军不必多礼。”殷承祉像是完全没看到崔钰的不忿似得,颔首笑道,“有刘将军在,大表兄应该放心了吧。”

崔怀也笑了,“殿下能如此安排,下官自然放心。”

“那便好。”殷承祉也笑道。

大家都笑容和煦,一团和气,像是所有的摩擦和龌龊都不存在一般。

殷承祉再客套了两句便离开了。

崔钰看着远去的一行人,不知是该气愤还是该心惊了,“大哥,他到底……”

“阿钰。”崔怀打断了他的话,“你只需记住,你是崔家的子孙,而崔家的子孙唯一的使命便是守护锦东,这样便足够了。”

“可是……”

“燕王殿下自然也会有他要走的路。”崔怀语气幽深,“不管我们是否干涉或者是否与他一道,最终的结果都会是一样。”

崔钰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崔怀笑了笑,“只要记住自己该做什么就行了。”

崔钰哪里就这么行了?“大哥,刘将军是被他……”

“刘将军岂是轻易便能被胁迫之人?”崔怀叹了口气,“阿钰,他是为了我们,为了崔家。”

崔钰脸色一变,“大哥的意思是刘将军是自愿辞去幽州主将之位?”

“唯有如此,你方才能顺利地在宁州立足。”崔怀说道,“刘叔……”话顿了顿,又道:“这是在报父亲的知遇之恩。”

“那还不是因为……”

“阿钰。”崔怀再次打断了他的话,神色极为的严肃,“你要记住,崔家若是想找回失去的荣誉,想要在锦东屹立不倒,就必须和燕王同心同德!”

崔钰握着拳头,“大哥,你不也认为我们不可能……”

“不。”崔怀摇头,“我从来不认为燕王是敌人,从来没有。”

崔钰不解,兄长的确处处避开与殷承祉冲突,甚至为了能够维持表明的和平而不惜退避三舍,可不管是之前的迫不得已,还是如今有能力与之抗衡,都从不是心甘情愿地拜服的,“大哥,我不明白。”

“等时候到了,你就会明白的。”崔怀也没有解释,有些事不能说出口,而且,即便说了,只要那一日还未到来,终究不过是一家之妄想罢了,“回家吧,好好收拾,明日便启程去宁州,在宁州好好跟刘叔学,将来一定能承继父亲的衣钵,担起崔家重担的。”

崔钰听了这话,不知为何而来的不祥预感让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大哥……”

“走吧。”崔怀不等他说完,便道,“我也得好好准备赴任了。”

崔钰见状,只好将那没来由的不安压下,“好。”

……

在刘群山卸任幽州主将这一事上,殷承祉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做,但若是逼迫便也的确是有些过嘞,最多也只能说是各取所需罢了。

“刘群山心里很清楚在我这里他是绝不可能得到信任的,正如他从未信过我一样。”燕王殿下一边煮着茶一边絮絮叨叨,难得的清闲时光自是赖在师父身边了,从除夕到元宵,也便除夕那晚上算是有个清闲的时光,其余的日子都在四处奔波,慰问将士、人情往来……那些他先前很不愿意去做的如今都熟的很,做出来也一丝也没让人觉得不情不愿或者敷衍什么的,总而言之便是他这个燕王殿下当的比牛还累,“比起幽州的军权,他更看重崔家的未来,当然,他之所以愿意退这么一大步,关键还是在于崔家的态度,崔家……是不愿与我相争。”

“这是好事。”冯殃说道。

殷承祉将香茗奉上,“的确是好事,所以接下来几年,锦东都能相安无事。”

“时机未到。”冯殃淡淡地说道,泼了他冷水,“欲速则不达。”

殷承祉笑了笑,“徒儿明白,哪怕徒儿多恨不得立即发兵,但不管是锦东的军事实力还是局势,都不是发兵的好时候,陛下也不会希望见到锦东这时候发兵!”他吸了口气,继续道:“师父放心,我不会着急的。”

“嗯。”冯殃颔首,望着他端详了起来。

殷承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徒儿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冯殃说道,“只是觉得我徒儿真的长大了。”

殷承祉听了这话心里高兴的很,同时又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师父放心,徒儿会更努力,绝不会让师父丢脸的!”

这些算什么?

若是换做别人有他这般得天独厚的条件,早便将蛮族给灭了。

“阿承。”冯殃端着茶盏,正色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成长的规矩和节奏,只要顺着自己的走便好,无需过于的着急。”

殷承祉颔首:“我会的!”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他都赖着不走了,忙活了大半个月,崔家的事情也定下来了,他现在就想呆在师父身边,当然,若是没有叶晨曦这个碍眼的在,那就更好了。

叶晨曦在元宵之前便回了闾州城。

虽然没有了先前的戾气以及仇恨,但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哪怕是曾经感情好的也未必能回到当初,更何况是两人原本便不算感情好。

殷承祉忙里偷闲地在闾州城内置办了一个宅子,挂上了燕王府的牌匾,只是因为准备创促,而且手头上其实也没多少私家银子,这燕王府便是连崔家都及不上,不过到底算是有了一个家了。

就是这个家里面多了个不怎么顺眼的。

燕王殿下知道自己小气了,身为男子汉大丈夫的,别说叶晨曦身世可怜,便是好好的,这自小一块长大的情分,怎么也得好好照顾才是,可偏偏他就是觉得碍眼,尤其是在师父面前,明明他可以好好地陪师父喝茶,或者和小球斗嘴让师父高兴,又或者陪师父下棋……就他和师父就好了,多了一个叶晨曦就十分的不好,她在,便是连小球都不好出来了……总之总之,燕王殿下就是觉得叶姑娘碍眼。

“你就这么不喜欢她?”冯殃若是没瞧出来那就真的瞎眼了。

殷承祉自然不会承认,“师父你也是知道的,我们从小便不对付的……”自然不是不喜欢什么的,就是不对付,不合缘!

冯殃也没说什么,人和人的相处原本就奇妙,“不喜欢便不喜欢。”

“师父,她……”殷承祉很想问问叶晨曦的打算,还有师父的打算,难道要一直带着她?“师父,叶大夫还是有家人的。”

“燕王殿下便这般着急赶我走?”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传来。、

殷承祉少有在背后说人,如今被当场抓了,难免有些尴尬,不过男子汉大丈夫的做了便是做了,再说了在师父面前他还能狡辩不成?当然,他绝不是要赶人这般没道义,“叶姑娘若是愿意一直留下来,我自然也是欢迎的。”

“是吗?”叶晨曦虽没有了从前的戾气,但到底是经历过了家破人亡,自然也是回不到当初的天真无邪,更不可能再如从前一般追着他跑了,“可我却时时刻刻都感觉到了燕王殿下的嫌弃。”

殷承祉:“……”

好好说话不成吗?

“不过也是。”叶晨曦又道,“我一个小孤女日日在燕王府白吃白喝还不给好脸色,自然是遭人嫌弃了。”

冯殃端着茶盏喝着,不参合小孩子之间的玩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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