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快起来!你们俩是怎么一回事?”父亲连忙伸出双手,将他们扶了起来,“你们的父亲是我的亲大哥,当年你们祖父走得早,你们父亲便担负起了我们几个年幼的兄弟姐妹的抚养义务。你们父亲走了,替他完成抚养孩子的义务是我这个当兄弟应尽的责任,也是我欠你们父母的,大家都是一家人,说那个‘谢’字就太见外了!”
“饭菜都做好了,”李振玲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解下围裙对大家笑着说道:“可以开饭了吗?”
“等一等吧!”父亲朝她摆了摆手,“振伟和小吴开车去接思雨他们一家还有你大哥的两个警卫,等他们回来就开饭!”
“都去了这么久了,振伟咋就还没回来?”刘琴望了李振维一眼,疑惑的说道。
“是谁如此叨念我呀?怪不得我的耳根子发烫呢?”话音刚落,李振伟就右手抱着李思霞,左手牵着范雯雯,带着一大群人走了进来。
“老幺,辛苦你了!”李振辉转过身去,紧紧地握住李振伟的手,激动地说道:“为了我们一大家子,就麻烦你跑了两趟!”
“瞧你说的,大哥!”李振伟淡然一笑,不满地说道:“二十多年了,你就麻烦过我这一次,我还巴不得你多麻烦我几次呢!”
“会的!会的!”李振辉哈哈大笑起来,“现在我就在离这儿不远的蜀都工作,说不定随时都会麻烦你的!”
“能为大军区的政委开车,那可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李振伟自豪地说道:“我们家可真是人才济济啊,文有能写诗做赋的大文豪,武有能带兵打仗的军区政委,看来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什么军区政委之类的东西,那都是虚名!”李振辉朝她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今天可是我们一大家子的家庭聚会,在这儿只有长幼之分,没有什么职务之高低,从我做起,什么政委、局长之类的称谓统统放在一边,只有叔叔、婶婶、兄弟姐妹,大家可别忘了这个规矩,若有违反,罚酒一杯!”
“既然你们大哥都发话了,你们这些当兄弟姐妹的照规矩执行就是了!”父亲也点着头说道:“作为这一大群人中为数不多的长辈,我就来监督这条规矩的执行,不知大家同意吗?”
“好!由六爹来执行这条规矩再公平不过了!”刘琴也拍着手说道。
“玲儿,你去把饭菜都弄上来吧,打击都忙了好一会儿了,该吃饭了!”母亲悄悄地推了推李振玲。
“好的妈妈!”李振玲微笑着走进了厨房。
“是不是可以开饭了,我的肚子都快饿扁了!”此时,童雨嚷着从李振邦的书房里钻了出来。
“雨儿,你今天可要表现的好一点哟!”母亲弯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童雨的额头,“你看,思霞妹妹都来了,你可是姐姐!”
“不仅当姐姐了!”李思雨将怀中的小女孩抱到了童雨的面前,微笑着说道:“你还是我们家娅娅的小姨哟!”
“我才八岁,才上三年级,咋就成了小姨了?”童雨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女孩,脸上写满了疑惑。
“怎么就不能当小姨呢?”李振辉慢慢地走到童雨面前,在他头上轻轻地抚摸了两下,“你看看大舅这么一个糟老头,还得叫你外公一声‘爹’呢!”说着,又指着抱孩子的李思雨对他说道:“别看这位姐姐比你舅舅还大一岁,可她照样得叫你舅舅‘九爹’吗?别看她的年龄可以当你阿姨了,其实论辈分,他就是你的姐姐!”
“姐姐!”童雨望着李思雨,脸上充满了惊讶。
“对啊,我就是你的大姐姐!”李思雨微笑着对她说道。
“我大姐姐不是她吗?”童雨指着不远处的李思涵,疑惑地对李思雨问道。
“现在我回来了,我就是你大姐姐,她就变成你的二姐姐了!”李思雨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还是不明白!”童雨摇着头说道。
“总之你记住了,你是娅娅的小姨,不仅你是,就连思霞也是娅娅的小姨!”李思雨在童雨的脸蛋上轻轻地揉了两下,微笑着说道。
“啊?就连思霞也当小姨了?”这回童雨彻底蒙了。
“快过去吃饭吧!”李振玲走过来将童雨牵到了餐桌旁,“不仅思霞当小姨了,要是你舅妈肚子里是个男孩的话,他还没出生就已经是舅舅了!”
“啊?”童雨只觉得满脑子晕乎乎的,他只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今天自己无缘无故变成了长辈不说,就连还没出生的孩子也都比别人高了一辈。
“快去吃饭吧!记住外婆给你说的话哟!今天你在所有的小朋友中,你的年龄是最大的,而且还做了小姨,你可得为小朋友们做好表率哟!”李振玲把童雨抱到餐桌前坐了下来,对她柔声吩咐道。
一场颇具规模的家宴开始了,整整两桌。一桌男士,以父亲为首,李振辉、李振维分坐两侧,以下分别是李振辉的两个警卫小叶和小姚毕竟远来是客,然后就是童刚、李振邦、李振伟。秦俊诚和吴皓宇因为辈分最低就排在了末席。女士一桌便是以母亲为首,左右两侧分别是大嫂顾芸菲和二嫂刘琴、李振玲带着童雨,刘梦洁、范雯雯带着李思霞李思雨带着秦娅娅和李思涵。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端起酒杯,年近半百的李振辉不免感慨万千,自从军校毕业进入部队的那一天,自己就被繁琐的公务紧紧缠住,跟随部队转战四方,三十多年的岁月都是在外面度过的,期间只有一次回家探亲。就连当年祖母去世,也因为一场实战演习难以顾及孝道,不能不说是人生的一大遗憾。二十多年再回故里,已是物是人非,就连当年襁褓中的婴儿如今已成家立业了。不得不说,光阴易逝,青春难留。看着身旁这位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叔父一天天老去的现实,他心中难免会产生一种内疚的感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现实。也许,这位老人,也是一位曾用自己行动自觉践行党性原则的老党员并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能给自己多少回报,只要他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事业有成就是对自己这一生最大的安慰了。但是做父母的谁又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常回家看看呢?三十多年了,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一个个都长大成人,都有了一番事业,那么老家是一番怎样的景象?自己家里那些亲人,那些故交,儿时的玩伴是什么样,这也许是自己最想知道的。李振辉端起酒杯,朝李振维说道:“老二,我们兄弟俩敬六爹一杯,感谢六爹当年对我们的付出与牺牲,你我今天的成就,都是当年六爹放弃自己改变命运的机会换来的!”说完,兄弟二人端着酒杯站了起来,颤声说道:“六爹,当年你对我们的养育之恩,我们无以为报,一切尽在酒中,我们兄弟二人先干为敬!”
“好!好!”父亲也激动起来,“你们兄弟二人是好样的!率先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的自己的命运,改写了我们家族的历史,为兄弟姐妹们开了一个好头,为他们树立了标杆!没有辱没我们李家的门风!”
“说到不辱没我们李家的门风,六爹你可是在为我们作表率啊!”李振维面有愧色地说道:“就拿九弟的工作这件事情来说吧,当初他毕业之时若是能够让我???????唉!何至于今天他还待在天星那个地方??????”
“振维!”听到李振维的埋怨,父亲的脸色立刻严肃起来,“刚刚才说道我们李家的门风这事,你咋又提及这件事情了?对,当初我是不准振邦前来找你商量他工作岗位的事情!也许只要你一出面,他的工作条件肯定会好上许多!但是,你要记住,你手中的权力是党给你的,是人民赋予你的,不是我们李家的私有权利!若是当初振邦为了自己的工作前来找你帮忙、开后门的话,我宁可不远要他这个儿子,也不愿认你这个侄儿!”
面对父亲这番声色俱厉的教训,李振邦兄弟四人对视了一眼,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呼!”李振辉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用一种带有敬佩的语气向父亲说道:“这么多年了,六爹你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原则性还是那么强!”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父亲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望了望李振邦,又望了望李振维,缓缓地说道:“老二的出发点我也能理解。你们都是在为振邦考虑,都是在为我这把老骨头着想。但知子莫如父,振邦是我的亲儿子,他喜欢什么,他想要什么,我都了然于胸。如果你们的想法恰恰违背了他的意思,那结果不是适得其反吗?如今他可以依靠你们,但当初你们依靠的是谁呢?还不是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吗?振邦有几斤几两,他自己清楚,你们两位当哥哥的也清楚,他是龙也好,是虫也罢,总得要凭自己的造化吧!我不希望振邦生活在温室之中,凭借你们的照顾长大成人!一个人若是有真本事,就是身处困境仍旧可以开天辟地;若他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即便是有卧龙之才,恐怕也是回天乏术!就那某些人来说吧!唉!”说到这里,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提也罢!”
“你是说我们家老四吧!”李振维抬起头来望了望父亲,苦笑着说道。
“振勇咋了?”还未等父亲开口,李振辉便急切地问道。
“一言难尽啊!”李振维苦笑着说道:“这个兄弟啊,倘若有这小的两兄弟一半懂事,那也让人省心多了!”
“他到底怎么了!”几十年没有回家的李振辉对家中的情况自是一无所知,对这事的程度也就越高。
“去年若不是振邦和振伟出面的话,恐怕他此时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李振维愤愤地说道:“但是就这样,这家伙还是不知道收敛,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不至于他又招惹麻烦了吧?”自打结婚以来,李振邦就很少时间回老家了,对老家发生的事情知之甚少,听到李振维这番话,知道李振勇确实又闯祸了。
“他如果不招惹麻烦,他就不是李振勇了!”李振维一肚子气差点就在酒桌上爆发了出来,“前几天晚上,三爹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要你的二嫂出面向镇派出所打一声招呼,说是帮振勇那小丫头上户口的事情给解决了。当时我没在意,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谁知道,昨天晚上,七姑妈和八姑妈又分别给我来了电话,质问我是怎么一回事,说是据可靠消息,你们正吾集团要到老家搞开发,多一个人就会多分一些钱!按理说,这只是你二嫂一个招呼的事情,用不着费多大的劲。但是,正如六爹所说,事关党性原则,你二嫂手中的权力是人民赋予的。如果一旦开了口,以后你叫她如何开展工作?”
“当初他那小丫头出生的时候,我们兄弟三人不是给他想好了办法吗?”李振伟也疑惑的问道:“我记得我们每个人都借了五千块钱给他,要他把计生部门的神会抚养费给交了,把小丫头的户口给上了,难道???????”
“鬼才知道他把那笔钱花在什么地方去了?”李振维一脸怒色,愤愤地说道:“昨天晚上我就打电话回去询问这件事情,你知道你三伯父是怎么说的吗?他说当年我们的爷爷去世的早,你大伯父也走的早,他是出林笋子先遭难,负担起了家中几个年幼的兄弟姐妹和两个侄儿的抚养义务,为整个家庭付出了很多,耽误了自己的青春,如今兄弟姐妹都长大成人了,侄儿们都有出息了,就他们一家有困难,难道我们就没有责任扶他们一把吗?”
“唉!”听到这番话,李振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用一种沉重的语气说道:“三爹这一辈子,为什么总是不愿意自己承担一点责任呢?”
“那可不是吗?我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可谓是彻底心寒了!”李振维也沉痛的说道:“两位兄弟你们也许只能从六爹、幺爹的只言片语中了解这些事情的细微末节。而我和大哥是亲身经历了这件事情的,很多事情至今还是记忆犹新啊!当年,祖父在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反右’政治斗争中惨遭迫害,含恨而终,一年之后,从事教育工作的父母由于替祖父鸣冤也先后被迫害致死。奶奶几个未成年的子女和两个孙儿将一个快要破碎了家庭苦苦支撑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刚刚成家的三爹不愿意被沉重的家庭负担所拖累,竟然以要和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家庭划清界限的理由提出和奶奶分家。但是,四爹远在中州工作,每月从微薄的工资中那吃一小部分津贴家用,七姑妈和八姑妈刚满过十岁,幺爹才八岁。大哥七岁,我只有五岁!家中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就只有六爹,当时他才十五岁!还在念初中二年级!当时,外有外人歧视的眼光,内有自己一家人闹分裂。你说,我们那一大家子上有老,下有小,该怎么生活下去?就在这时候,六爹毅然不顾自己优异的学习成绩,放下了自己的学业,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承担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而且一承担就是十多年!祖母的赡养,两个姑姑和幺爹还有我们兄弟俩的抚养,全都压在了六爹的肩膀上!所以,六爹三十多岁了才成家!你说,这个时候三爹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他自己就不觉得脸红吗?”
“这么多年不都挺过来了吗?”父亲那张刻满了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拍了拍李振维的肩膀,“那看我们这一大家子不都过上了好日子吗,过去的事情,能忘掉就忘掉吧!”
“的确也是!”李振维苦笑着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可有些事情,我们这些做晚辈的确实是看不过去啊!就拿当年祖母去世的那件事情来说吧,振勇嚷着要去负责搞采购,可到头来居然产生了要在死人身上发一笔横财的想法!当时你和幺爹出面主持公道,可是三爹是一种什么态度,竟然处处维护振勇!振勇今天变成这个样子,不得不说完全是三爹三妈纵容的后果,如今他们一家变成这个样子,难道还能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吗?”
“老二,正如六爹所说,我们现在一大家子,只有他们一家还比较困哪,我们兄弟几人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能帮多少帮多少吧!至于振勇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那就只有看他的造化了!”李振邦朝李振维投去了一道安慰的目光。
“难怪二哥二嫂一直以来对三伯父一家都不咋感冒,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啊!”李振伟附在李振邦的耳边悄声说道。
“我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我倒是听我老爸说起过!”李振伟小声嘀咕道:“听我老爸的口气,对三伯父也是颇有微词。”
“唉!”李振维长长地叹道:“这个忙确实让我很为难,若是坚持原则,那势必会让他老人家认为我是不近人情;若是按照他的意思来办,这事恐怕会授人以柄!而且还是违背原则的!”
“要不。反正明天都是周末,我们一起回家去看看!”李振辉建议道:“这次回家探亲,也该去看看祖父母、父母的坟墓,还有乡下还有两位叔叔和两位姑妈,我们也该去尽尽孝道!”
“这样也好,”父亲点着头说道:“我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不知道地里的庄稼是不是追加肥料、该除草了!”
“你老人家啊!”李振辉指着父亲苦笑了起来,“真的还是天生一副劳累命!”
“在乡下家里呆惯了,每天都得做一些体力活,权当做是锻炼身体吧!”父亲讪讪一笑,“你看看我,到这城里没几天,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不舒服,还不如在家里待着!”
众人都朝他投去了一道惊讶的目光,随即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
“奶奶,我们回来了!”几辆小车刚刚在李振伟老家门前停下来的时候,两岁多的李思霞就迫不及待的跳出车门,钻进幺妈的怀抱,撒起娇来了。
“哎哟,我的乖乖,想死奶奶了!”幺妈将李思霞抱在怀里,脸上乐开了花。
“幺妈!”刚走下车的李振辉不等他人介绍,就快步上前,朝幺妈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就是老大啊!”幺妈尖叫了起来,“我可是第一次见到我们家老大啊!快来,快来,屋里坐,你幺爹可是念叨了几小时了!”
“李振勇,你一天不打牌要死人啊?”他们还没有踏进大门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听见街的另一端茶馆中传来了一阵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