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闻人声,那矮个子一呆,随即惊喜起来:“大哥,有人来了。”
“荒郊野岭,天都快黑了,怎么会有人?峡弟,今天可该你去找食物了,别想趁机偷懒。”睡意正浓的同伴,也不睁眼,便认定是他偷闲躲懒的托辞,不于搭理。
“是真的!”矮个子气急,使劲地推搡起来,终于使睡意正浓的同伴悠悠清醒,“有一辆马车和一个小白脸,刚才他还冲我们喊话。”
“他说什么了?”
“问我们是什么人,为何挡道。”
云千月半晌不见回音,此时,又喊了一声:“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挡住去路?”
两名大汉一凛,互望一眼,忽然用一种秘术——心眼通,通过眼神暗暗地交流起来。
(怎么办?大哥。)
(临行前,师傅曾叮嘱我们千万不要暴露身份,我看还是不要多生事端。)
(可是我好饿,这小子身后的马车里说不定有什么好吃的……)
(……)躺在树边的大个子被这么一说,肚子忽然也打起鼓,叫唤起来,(既然这样,我们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待会见机行事好了)
“哈哈哈——”莫名地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两个人将云千月的问话置若罔闻。
过了好一会,大个子用一种浑厚高亢的声音,自顾自地绘声绘色表演起来:“从前,天上有一只白鹅。”——他表演的是白鹅。
矮个则是低沉沙哑的声音附和:“地上有一只黑鸽!”——黑鸽。
“有一天他们在路上相遇了……”
“然后白鹅说:呃呃呃呃呃……”
“黑鸽说:咕噜咕噜咕噜……”
“鹅又说:呃呃呃呃呃……”
“咕噜咕噜骨碌……”
“……”
“哈哈哈——”
说到最后,两人又捧腹大笑起来。
(什么鹅啊鸽的……该不会是遇到两个疯子了吧……)
云千月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下大汗,却总不能无缘无故对人动手吧,只好放着胆子再问:“请问,你们是强盗吗?”
(强盗?!)
大个子心中一亮: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咱们可以假装强盗。
“请问,你们是哪个道上混的?未敢请教二位的名号是?”见对方表情有些异样,云千月猜想,看来自己所料八九不离十了。
大个子当即答道:“洒家是陈大坝!”
矮个跟着附和:“俺是李三峡!”
陈大坝似乎略觉口快失言,不该报上了真名,旋即补充道:“咱们就是绿林中的好汉,世人眼中的侠盗……”
(嘿,果然是强盗!不过……强盗就强盗嘛,居然还要换个好听的名头)
云千月不动声色,忽然计上心头——这旅途乏味,正好拿他们戏耍一番。
“那二位的住址是……”
陈大坝:“哦,我们住在……”
李三峡眼睛忽的一亮:“不对啊,大哥!”
他反应过来:“咱们为什么要告诉他我们的名号和住址?人生地不熟,万一他们是官府的人,或者日后找咱们寻仇可怎么办?你忘了,长老们交代,只求完成任务,不要多生事端。”
“呃……峡弟所言极是。”陈大坝:“都怪那叛徒,哪里不好,偏偏逃到那么远的鬼地方,害我们迷失在这茫茫丛林。不过——为今之计,还是先填饱今晚的肚子再说吧。”
他转过身来,忽然换了副脸色,放话道:“喂!小白脸,少废话,识相的赶紧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和那辆马车留下,我们侠盗二人组向来是只求钱财,不伤人命。”冷哼一声:“但若是有人敢抗拒不从,我们也只好……”挥舞着手中巨大的狼牙棒,他话里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云千月惊恐状道:“喔,两位大爷,小的只是个小小的奴仆,此次外出原是为家主置办货物,二位只要放过小的,马车货物尽管拿走好了。”
两个大汉一听,大笑两声,想这一副弱不禁风样子的小白脸倒还识相,也不怀疑有它,大步朝马车走去。
一番检视,李三峡发现,在马车的后面,果然是装载着满满的山珍野味,因此更深信不疑。
“咳……”
一丝非常细微的声音,从前面的位置传来。
声音虽然短促,而且被人刻意压低,两人却立时察觉。
对望一眼,心眼通:
(前面车厢有人,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大哥,我也听见了,不知是否强敌?)
(不管怎样,小心行事。)
悄然将手中兵器握紧,两人兵分两头,一步一步向车厢前位靠去。
云千月见状,猛地扑去,两人一惊,正欲动手开打,却见她稀里哗啦地嚎泣起来,“两位大爷,车厢内是我家小姐,因为身染重病,听闻临郡有名医能治,这才随行前往,她只是个闺秀,一介弱质女流,望两位大爷能高抬贵手。”
似是为了应证她的话语,车厢内传出一个纤细的女音:“小云子,外面何事如此吵闹啊?”
“嘿嘿,大哥,果然是有美人在内啊。”李三峡被这柔和悦耳的声音一喊,顿时不禁心动神摇,口水流了一地,脸上更是露出了猥琐的表情。
“混账!”陈大坝呵斥一声,随即轻轻地整了整衣襟,正色道:“峡弟你怎可如此说话,唐突了佳人。”
(噗——)
云千月紧抿纤唇,强忍住要大笑出来的冲动。
见车厢内没什么反应,陈大坝自忖刚才可能声色太过严厉,转而用一种温文尔雅的语气道:“方才不知姑娘在内,舍弟若有无礼之处,还请见谅。”
(见谅,我见你个鬼哦)
可怜身在车厢内的某人,脑海里恶补出一张满脸胡渣的膘壮大汉,说出如此肉麻话语的模样,心里一阵腻歪,嘴上却继续温和道:“不知者不罪,两位壮士想必也是真性情之人,小女子自幼多闻江湖豪侠之士,性情直爽,令人钦佩,又何须介怀?”
“姑娘真不愧是慧心兰质,胸怀过人,小可曾闻……曾闻……”陈大坝忽然词穷起来,一旁的同伴眼睛骨碌一转,提醒:“窈窕淑女……”
陈大坝立即会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姑娘可否出驾一见?”
云千月窃笑不止,花城湘亦是捂着肚子,暗暗发笑:“壮士盛情,奴家原本不该推却,但因身体有恙,经大夫诊治,说我不能见风,还请谅解。”
陈大坝:“姑娘既有不便,小可就进入车内与姑娘会晤一叙,也未尝不可。”
说着,陈大坝把兵器交给同伴,缓步走上前,站在车前,将幕帘轻轻一掀,满怀期待地探进身去——
没有目睹到预想中的天香国色,也没有看到那温声细语中的温婉可人。
迎接他的,是一个双眉如剑,眼神散漫,容貌虽然俊气,却带着一副坏坏笑容的样子,以及——正中他面门的一记重腿。
“啊呀——”
他整个身体极速飞去,花城湘人影一闪,潇洒地钻出车厢。
李三峡愣愣地看着飞远的同伴,又望了望面前的年轻少年,“你、你是……”
“青衣二人组,向两位侠盗大爷问安了!”
花城湘一脚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