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就不会再有波折了。
等容愉来传完圣旨,然后二人只需要按照旨意上的内容,即日起动身回京就好。
第二天,容恪和雪胧依然在屋中枯坐,经过昨日的游玩,雪胧倒是觉得开心了不少,也不那么着急了,但是此时,传旨的时辰又过去了,容愉依然,没有出现。
容恪倒是坐不住了,他让捷出去打探。
捷回来的时候,雪胧正在屋中织布,二人就在外间说着话。
捷说“殿下,燮王殿下病了。”
“怎么病了?”
“不知道,昨日到了驿馆以后,晚上的时候,驿馆派人请了大夫去,大夫一夜都没有出来,只有来往的药童递送药物,直到今早的时候,大夫才从驿馆离开,乐一上去详问,说是驿馆中的燮王爷是因为赶路过急,心中焦躁,一时心火难平,所以才病倒的。怕是需要恢复上几天。”
“现在怎么样了?”
“据大夫说,燮王想要已然昏迷不醒了。”
“他已经比原来估算的时间,来的稍晚了几日,怎么还能因为赶路过急而病倒了呢?”
“属下据大夫说,燮王爷骨瘦如柴,怕是已经病了不是一日两日,整个人也就是勉强撑着到祝州来的,而且祝州寒冷的紧,燮王爷不适应。”
“这倒是奇怪了,他一向身体都很好。除了…”除了选太子那日,他突然病倒了。
“属下要不去看望一下燮王殿下?”
“看是一定要去看的,只是你的身份去,还是低了一点。”
“那殿下自然也是不能去的,旨意未达,您现在过去,实在是…”
“这个本殿也知道。这样吧,还是先观望几…”
“我去吧。”雪胧虽然在做别的事情,但是二人的对话还是可以听得清楚的。她在容恪的话语中,听到了容恪的心急。
所以她准备亲自去看个究竟。
“你?”容恪没想到雪胧会主动这么说。
“捷作为你的侍卫,代表你可以,但是正如你刚才说的,现在旨意没有下来,而且旨意的内容不明,你不便露面。而我就不同了,跟你也有关系,但是却可以只打着我自己的旗号去探望他,不是挺好的吗?”
“娘娘说得对,娘娘本来就是自请跟着您来,照顾您的,现在听说燮王病重,前来探望也是应该的。”雪胧点点头,确实如捷所说的这样。
“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容恪也同意雪胧这么做。
“那事不宜迟,我今日就过去看看吧。”
“好,我让捷送你去。”
“那里要这么兴师动众,你…跟我去就好了。”说着,雪胧指着一个正在屋前清扫的年轻丫鬟,让她跟着自己,坐马车去,一个时辰便可以来回。
雪胧换下身上的棉布衣裳,换上月河夫人送来的,材质一流,可体剪裁的好衣服。好在为了用到钱银的时候,可以拿来应急,雪胧还还带了几件好的首饰,戴在头上。
坐上马车,去往了驿馆。
在路上,雪胧看着一直跪在自己对面,头都不敢抬的丫鬟问“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我,奴婢兴儿,十,十四了。”
“可是本地人?”
“是,祝州本地人。”
“在刺史府当差多久了?”
“奴婢从未在刺史府当过差,只是刺史大人把奴婢从市场上买回来后,让嬷嬷详加教了几日规矩,就送至娘娘面前了。”
“市场?什么市场?”再大聖,做人口买卖不是犯法的吗?奴婢都是由经过朝廷管理的人牙子选好,教好规矩,直接送至主子面前的,听这兴儿一说,倒好似买卖牲口似得,肆意的买卖。
“娘娘,奴婢是官奴,比不得那些身世清白的女子。”
“官奴?”雪胧自然知道官奴是什么,就是官宦家族中,因罪被牵连流放到苦寒之地的家眷。
“是”
“你原姓什么?”
“奴婢是第三代的官奴了,没有什么姓氏了,只是出生的时候,管户大人在纸上随便写了个名字。奴婢的爹在奴婢三岁的时候就死了,娘和弟弟被发卖到别处,奴婢也只知道自己叫兴儿。”
官奴一般要做三代,应该是兴儿的爷爷获罪,算上他父亲一代,和她这一代,就算满三代了。下一代就有清白的出生,可以当官,读书,做普通人了。
雪胧不知道该怎么说,抿抿嘴,然后换了个话题“可知道母亲和弟弟的下落?”
“奴婢不知道,只知母亲姓李,弟弟今年十岁了。”
“你可知我身份?”
“知道,教养的嬷嬷说过,您是太子妃。要称呼您为娘娘。”
“可知道什么太子妃?”
“这个,奴婢还是知道的。”兴儿的眼中皆是羡慕之色,她看着雪胧头上漂亮的长簪,和她衣服上,淡蓝色的翠鸟花纹。
“若是你的祖上并未获罪的话,怕也会有我这般的样子。”雪胧很是心疼。波及三代,在前朝的律法中,官奴怕是终其一脉,也没有办法恢复正常人。雪胧伸手摸摸兴儿有些油腻,但是乌黑的长发,只有一根红色的绳子绑着。
“奴婢不敢。”
雪胧笑笑,不在说话。
说话间,驿馆到了,从马车上下来,驿馆的主事,张主事立刻出门迎接雪胧。
“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雪胧皱皱眉,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商贾气的男子,想着今日还有别的事情,就不便发作了“前面带路吧,本宫要去探望燮王殿下。”
“是,娘娘”张主事不敢怠慢在前面为雪胧带路,兴儿提着捷准备礼品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不一会,穿过柱廊,三人就走到了容愉在的院子,这间驿馆中,最好的一个院子,夜上院。
这名字倒显得脱俗,不过看起外管就觉得这是个配不上这个名字的俗气的地方,也难得最是挑剔住处的容愉,可以住的下去。
雪胧听张主事说,燮王殿下还没有醒。
雪胧说“本宫先进去看看吧,放下礼物就回去,不会叨扰燮王殿下的。”说完,不等张主事在说什么,自己先一步进去了。
屋子中静悄悄,雪胧从兴儿手里拿着的礼物,然后自己就走了进去。
雪胧走进去后,并不做声,把东西放在外间的桌子上,然后走进了里屋。
容愉睡在一张红木的雕花大床上,床看上去倒是很舒适和奢侈,可是金色与红色的帷幔,让整个床铺显得艳俗极了。
而容愉看了是真的病得很厉害,躺在床上,虚弱的呼吸着,并没有醒。
雪胧搬了一把圆凳放在床边,异常小声的坐下。
容愉呼吸的起伏都很弱,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而且脸色苍白,病得很重。
雪胧皱着的眉,从进来始终就没有舒展开,她望着容愉英俊的脸庞,然后不在发出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雪胧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把眉毛展开吧,那眉心又不是租来的。”
“你醒了?”雪胧并不为容愉的突然醒来而感到诧异,而是安静的等着他睁开眼睛。
“醒了”容愉侧过脸,眼睛慢慢的睁开,疲累极了。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你瘦了”
“现在是说我胖瘦的时候吗?”雪胧看着容愉露着外面的胳膊,都可以看见他骨架的形状。
“我也瘦了是不是?”容愉的动作幅度都很小,浑身能用的力气一点都没有。
“你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来的路上,遇上点风寒,没事的。”容愉挣扎着,想要翻身,可是刚刚动一动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雪胧伸手扶住了他,然后让他面对着自己“这里太冷了,刚刚入了府界,就又复发了。”
“你说谎,大夫说你是心热之症。怎么是风寒呢?”
“心热?你都不在我身边,我的心,何时热过。”
“容愉,你就不要在折磨你自己了。”雪胧终是不忍,伸手把容愉的乱发别到耳后,忍不住的,如同以前那般,轻轻的抚摸着。
相府很大,其中花园大的就有三处,可二人最喜欢去的,是果院前面的草地。
相府中有一片果园,因为月河夫人喜欢吃新鲜的水果,所以季相让人特意种了一院子的水果给她,让人精心的打理着。这里夏秋两季都有所获,春天更是花开满园,冬天也不寂寞,也有红梅傲雪。果园前有一块空地,空地中,不知被谁,撅出一汪活泉,这泉水水质偏硬,饮用有酸涩之感,但若是让泉水细细密密的流着,为果树形成非常自然的浇灌。
雪胧最喜欢在夏日的时候,坐在活泉的出水的地方,脱下鞋袜泡脚。
上面就是铺天盖日的阴凉,下面就是活水,一点都不会热。
而这个地方,也是雪胧和容愉的秘密之所。
午后,玲玉会给雪胧准备好茶水,而琳琅给雪胧摘下树上的鲜果子,切好装在盘中,玲珑放好垫子,和铃铛一起架来倚榻,雪胧一坐就可以在这里坐上一整天。
而容愉,这时也会准时出现,二人就这么并排坐着,脚泡在略带些温度的活泉水中,任由岁月流逝,任由时光变迁。
雪胧初时,还觉得羞怯,对着男子,露出自己的玉足,还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但是容愉不在乎,反而坐在雪胧旁边,把自己的鞋袜也脱了,说“我看了你的脚,你看了我的,我们算是扯平了。再说了,你早晚是我的女人,看一眼又怎么了。”
雪胧听完,被逗得脸通红,她伸手打着容愉的胸口“谁要做你的女人,我才不要做你的女人。”
“季雪胧,你必是,我的女人。”
怎料让雪胧一语成谶,自己,怕这辈子,也没有办法做他的女人了。
“我记得少时,我总是喜欢躺在你的膝间,你就是这般,轻轻的摸着我的头,你说这样让你有和我亲密的感觉。”容愉也会想到那个时候。
雪胧依然是那是的模样,美丽,笑容淡淡的,眼神中…她的眼神,却变了。她的眼中依然有着亮光,可是那道目光…却如同风中的花瓣,飘忽,飘忽。
“你的头发,还是那时一般,又软又滑,让人羡慕。”
“我早就告诉过你,小时母妃总是用柊叶和何首乌为我洗发,就会有这般头发。那时我还说…”
“不要说了。”雪胧不愿意再听下去,准备收回自己的手,却被容愉拉住。
“那时我说,我们有了孩子,我会负责给他洗发,用最好的柊叶也何首乌。我还要教他,教他给自己的心爱的人也这么洗发,如同,我与他娘做的那般。”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过是镜花水月,徒添悲伤。”
“怎么能是徒添悲伤,皇上的旨意已经下来了,让容恪马上回京,京城的事情已经审结,回去时,还为他准备了万乘的仪仗,这样全天下都知道,他太子爷并未有获罪。你与他的三年之约,已经结束了,何不就此,跟我离开。”
“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容愉的手越拉越紧,半点也不肯松懈。
“知道我与容恪的三年之约。”
“你不愿意告诉我,不就是想要让我自己作出决定。雪胧,我依然要你做我的女人。我也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要带你走,去哪里都行,去哪里,都可以。”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雪胧看着容愉认真的眼神,知道他的心意,却还是忍不住要问。
“是,下定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雪璇怎么办?”
“雪璇?”雪胧看着容愉的表情,他甚至在那一瞬,都没想起来雪璇是谁。
“是,季雪璇,你的发妻。”
“她简直是不可理喻,怎么能与你相比。我们二人,去哪里都好,只有我们两个人。”容愉的脸颊托红,看样子是用尽的全力抓住雪胧,正在慢慢的力竭,可他依然撑着,仿佛不松手,雪胧就会答应他。
雪胧看着容愉的脸颊突然想到那日,与容恪说起,要与他做独一无二的夫妇,没有其他人时,容恪说“她们都是我的妾室,我与她们可以没有感情,可是我要对她们负责,这才是作为一个男人该做的。”
在望着容愉的面容,雪胧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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