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郎为我吹笛,细腻的拂过我凌乱的发梢,含情脉脉的注视着我的眼睛。
“茜娘,你不能死,二夫人还在家等着你呢!”
是谁,是谁在呼喊着我,是谁,还在守护我?
一束光亮偷偷闯进我的脑袋里,我干裂的嗓子口吐不出一个字。
“来,你试试看,能不能喝水。”
微热甘甜的水流过我的齿间,我的喉咙,麻痹着的神经渐渐有了苏醒的气息。
“这里是哪里?”我吃力地睁开眼,发觉周围的一切都好陌生。
王元宝抱紧了我,抑制不住地喊道:“茜娘,你还活着,还活着!”
“王元宝,这里是哪里?我们不是在青州吗?”
“茜娘,你怎么了?你忘了吗?你本来,本来应该嫁人了!”
我以为,我选择xìng不去记得,那段血影的日子就会不存在。我以为,我可以强装镇定,却不是早已泣不成声。
“我赶到的时候,那两人已没了呼吸,是一刀毙命,其他人包括你都是昏厥。车里还有个喜婆,早已是畏畏缩缩精神不对,我问她话,她一句成句的都没说出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元宝每说一个字,我脑中躲藏着片段就清晰可见。
“王元宝,我杀了他们,是我杀了他们!”
“不可能,茜娘,到底出了什么事?”
“真的是我……我,被仇恨冲昏了脑袋,是我,是我杀了他们!”
我抓住他就如溺水的孩子抓到了一根稻草一般无助。
“那也是他们死有余辜!即便你不了结了他们,我也是要手刃他们的头颅!”王元宝不仅没有害怕,反倒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愤怒。
我哭泣了许久,待到力气用尽的时候,隐隐觉得他话中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桂林,桂林怎么了?”
“她没事,你再歇会儿,我们过了今晚再赶往青州,一切都等见了二夫人再行商量。”王元宝顺着我的气息安抚着我的背,直至我镇定了几分才使我躺下,掩噎了被角后并未离去。
他依旧紧住我的手,顺势躺在了床边的塌下只盖过一件衣裳:“这里是我家的老宅,已长年无人居住,你只管安睡,我会替你守着的。”
这个姿势分外有些怪异,但确实让我狂躁的心脏,平静了许多。
夜已深,他吹掉了烛火就只剩下我们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辗转难眠,我幽幽道:“王元宝,你怎么会来的?”
本以为他应当是睡着了,却不知过了好些会儿他飘忽着的声音传来:“我不放心你。”
好不容易沉寂下去的心又扑通扑通的跳起,我避开了尴尬:“如果我死了,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二嫂!”
黑漆漆的屋子里透着月色的光芒,他忽然一个翻身跨在了我身上,眉目间流露的深情,在我的眼眸里映shè的清清楚楚。
“茜娘,是你说的,我们都要活着的。”
他干涸的声音,温热吐出的气息,全部吹拂在我面容上。
“为了桂林,你该好好活着的。”
我在欺骗自己,一直都是,可是如今,他表达如此明显,我还能拿什么来躲避。
“茜娘,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意对吗?”
“我不知道,王元宝,我累了,让我睡吧。”我努力侧转了身子,疲惫的道出最后的请求。
第七十五章命已注定是知己
屋外的大风呼啸而过,透过纱窗我屏着气瞧着外头森森的暮色。
回想当年,大人正是在这块土地上救了王元宝,而我……
兜兜转转,我在当年种下的果,今日得了实,已然是幸运的。但是血淋淋的匕首最直接得刺激着我,我杀了人,虽然他们死有余辜,可是,终结了他们生命的人是我。
我拢了拢被子,无声间牵动了侧躺在外侧的王元宝。他,是真累了。
小心翼翼地抽回被他枕麻的右手,他忽得警觉张开眼怒视而言:“谁!”
我安抚了他的背道:“没有谁,是我手麻了。”
王元宝松开眼见我安好得躺着,便松了一口气:“你还在。”话毕,又闭上沉重的眼。
我甚为惊愕,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侧目着他半日:“王元宝,你这样我只会欠你更多。”
天破黎明,我保持着这个姿势睡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空空无人。
刚踏步而出,就听的一声马嘶。可见王元宝已经将马儿喂足。
“茜娘,你醒了?”他捧着新摘的果实,用素布麻衣装了两袋大饼。
我扯过一地的嫁衣,大红的色调刺痛了我的双目:“你可有随身的便衣?”
他顺着我的目光,犹豫了半响,才转身去拿了一套看似最新的衣裳。
我束紧了发冠,用绸布把胸裹了一圈又一圈,又特意寻了一双男子陈旧的布鞋在最里头塞满稻草。
王元宝刚烧完热水捧至给我浸脸时,立在门口望着我足足看呆了半响。
“茜娘,你穿男装真是别有风韵!”他痴痴得围着我转了三圈,不住惊叹。
我擦拭过被下的匕首,入鞘后安别在腰间,再将热巾子敷昨日被踢伤的左肩。
到底男女有别,他自觉的放下东西就推了门再寻一匹马驹而去。
几遍风干了衣裳,那袖间的汗渍味道也难以掩盖,此时我才懂得王元宝的扭捏在于何处。
正在梳妆利落的同时,忽然衣服的袖口掉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琉璃。
常见玻璃的我自然是对此物无甚关心,恰见门口寻来了一大批官兵痴呆着见我手里的琉璃。
我慌忙所致紧握其收入袖中:“不知官爷打扰寒舍所寻何物?”
那个看似捕头的男子倒还镇定,规规矩矩的拱手一辑道:“昨日附近出现了命案,不知道公子可有见过什么疑凶?”
我慌张的神色难逃长年拘捕凶手的捕快所觉,自知如此便特意底下脑袋:“不知,昨日刚回家乡,还未出村游逛呢!”
“不知公子家中是否仅有你一人?”捕头环顾四周丝毫不带松懈的紧逼着我。
“家中还有一位兄长,刚巧出门。各位若是信不过,尽可仔细搜查。”我一个轻侧,避开了他的眼神,偷溜至门边,心道:王元宝,你快些回来啊。
同跟来的三人围闭三处出口,我难道真要如此不清不楚的落入法网,现回去,只怕百口莫辩。
就在三人要翻得我的嫁衣之时,王元宝破门而入,踹翻了石桌,滚动散开的凳子阻挡了他们些许时间。
我翻身一跃上了红驹,他默契的坐上了刚买的三河马,我们两人直奔东北方向而走。
“王元宝,我们只怕不能走大路,你知道有什么捷径吗?”我策马的速度远不比他低,而红驹和我的默契就似从小的伙伴一般。
他从腰间取出一块锦布,上面刻画了许多我所不知道的符号,但是地图正是我早前送给他的那份。
“有,但是路途条件险恶,可能夜里要居住在深谷。而且如果要避开这些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从突厥绕到青州!”
我松懈一会儿马缰,在路过的地方一路撒下胭脂:“那河陇边兵中你可有认识的人?”
王元宝不解得看着我:“有,你若是不怕,我们就过了黄河从东突厥绕至刑州,到了那,就都是自家人了。”
我点点头,收了胭脂,看他一脸迷茫的样子不禁逗趣道:“怎么就都是自己人了呢?你现在可是标准的大商人了!”
“商人自来都是低贱的身份,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倒是真话。你别逗我,快些告诉我,你这是为何?”
眼瞧着前方就是分叉路口,我把胭脂盒一股脑丢往了另一边方向,他便明白了所以。
“露宿什么的我倒是不在乎,就是你这些干粮,可是没我爱吃的!”我拍拍三河马后面挂着的大饼,只觉得男人大抵都是觉得吃饱了算数。
后又颠簸了半日我委实受不住,就喊了吁,牵着马,就往水溪走。
“再往西,这水源就难寻了,我们不如在这过一夜,后头加紧些步子?”我卷起了衣裳,就要下去摸鱼。
王元宝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你怎么什么情况下也不忘记吃,马上天就要黑了,这里又没个驿站,真要露宿吗?”
我呆萌的眼睛忽眨一下:“住山洞里,不就结了?”
道完我就迅速的脱去了外衣下了水,欢腾起来。
也许是长绷着的弦有了片刻的松弛,他也难得的梳开了眉头:“你怎么就不问我这琉璃是从何而来?”
“你若是想讲自会讲,你若是不想讲,那我逼问你也不过是徒增你的烦恼……”我嬉笑在水流间,随着鱼儿无忧无虑的戏水。
“茜娘,果真还是你最懂我。”
我扑腾的水面激起无数的浪花,根本听不清他刚刚所说,又或者本就不想听清。
“王元宝,回青州后,你娶了桂林可好?”
他就那么安静的望着半立在水里的我,而我呢,用着水纹掩盖住自己不安的双手。
“如果没有桂林,你会不会喜欢我?”
我轻轻拨开一些水晕,脸上的水珠混合着泪水,只有这样,我才能不被所觉肆意得哭泣:“也许有些人注定了,一生只能是知己。王元宝,把你放在心尖上的人是桂林,而我,我的心里已容纳不下任何人了。”
道完,我就将自己深深浸泡在水底,从湖面下看着那个岸上的男人,心乱如麻。
第七十六章千年风雅做别日
“茜娘,你这样真的能捉到什么吗?”王元宝一脸不可置信的陪在我左右,眼瞅着前面远处安放的笼子里头白白浪费的大饼,直叹气。
我不屑地瞥他一眼:“你是不相信我的意思吗?”
王元宝摊开双手指指笼子:“不是我不想相信你啊,你看看,都已经快天黑了……”
“嘘。”我激灵的排开他的手,兴奋道:“说曹cāo,曹cāo到,您瞧瞧吧。”
他顺着我的声音望去,吃了好大一惊:“怎么会真来!”
“野山里的鸡其实是最机敏的,它刚刚肯定观察了周围情况好一会儿了,再等等,等它吃得正欢的时候,嘿嘿!”我说着说着口水就有些要淌下的意思。
“王元宝,你弹弓不是很厉害吗?先打晕它,免得一会儿跑走了。”我在泥土间倒腾出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递给他。
他神色自恋道:“难得你还有用上我的时候啊。”说完,便是嗖的一声,准确无误得击晕了山鸡。
“你不就是打鸟练出来的吗,后头路上用着你的地方多呢,不急。”我豪气的拍拍他的肩,屁颠屁颠上前拿我的美餐去。
此处正是洛阳往西的方向,按照地理,如今我们所处的山脚下正是恒山。不出意外,明日午时便可到达蔚县。
王元宝撕扯着鸡腿,送到我嘴边,我神游中无所觉。
他忽得一声吓我:“屈突茜!”
我烦闷至极打开他的脑袋脱口道:“我是习悦,不是什么屈突茜!”
说完,不止他连我自己都是震惊了。
“茜娘,你怎么了?是碰到什么东西了吗?”他一双眼微微泛红。衬得他六神无主的样子让我颇为不忍。
我捂住嘴,稳了稳心神道:“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看你这不经吓的小样。”
“此番回了青州,二夫人必是要给你主持公道的。你到底还是国公府上了族谱的姑娘,断不可能就让大爷三爷这样子糟蹋你的幸福!”王元宝收回了目光,用着枝干挑动着火堆里的苗头。
我捣弄了会儿琉璃,冷淡道:“我如今对婚姻之事一点心思也没有,我就想在二嫂身边多呆两年。”
“那大爷做的事,你不报复吗?”
“报复?那也要我有那个能力!我不是不想好姻缘,为了二嫂,为了能让你们那些跟在我身边吃苦的人,我放弃了崔府。本以为如此,大哥多少都会念及亲情,可恨,可叹!”不说,不难过,一说,我的心口就像被刀绞着一样难受。
“我如今恨仇家更甚!我本是满心满意的嫁入仇府,愿此生能投其所好,做一个尊敬父母,赡养子嗣的好媳fù。对仇阳和吉香得事,我不是无所知。自来那种一世一双人的幸福我都是不信的,他们两首尾也好,苟且也好,我都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顿了顿,又道:“我恨的是,我如此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竟然要我做挂名的假妻,拱他家老爷消遣。呵呵……”
王元宝嘎吱一声折断了树条,他的嘴唇几番动了动都未曾吐出一字。
我继续撑着头看那火苗子窜出又被风吹下的迹象,淡淡道:“不过,如今他们都死在我的手下,我只觉得自己又愧疚多些。”
说完我便平躺在草地上看着漫天的星空:“王元宝,我见你带着埙,你可是会吹?”
他嗔笑了一声:“本想在你及笄的时候,为你伴奏,却不知,我回来时,你都要嫁人了。”
“既如此,那定是吹得一首好曲,快叫我的耳朵解解馋吧。”我不愿他再多说和我错过的事,刚忙用此堵住了他的话。
无穷无尽的岁月也只有这最古老的埙才能吹出那亘古绵长的情感。不同于籍郎,王元宝的曲调中多了成熟,多了洒脱,不知道是不是对着我的原因,还有几分拘束。
我扯开随身的长纱,随着飞舞的萤火虫入心而跃。
那年,那个人说女子都该学舞,我说,我就要做那个不一样的女子。
那年,那个人说会护得我一世周全,如今,却是风云变化,各自焚心。
挥之不散的思念,倾注在我的每一处脚尖,我曼妙的身子在火影的映衬下应当是更加的落寞吧。
“好舞艺!”
一曲就罢我和王元宝顺着声源望去,可是激动了我。
“樊梨花!”我克制不住心中的呐喊,欢笑上前拥抱她。
她翻身下马,也是热络的神色看着我:“我还当我看错了人,没想到,一别十多年,你竟然初落成大姑娘了!”
“我今日还在想,明日便可达蔚县,不知道还会不会再遇见你呢!”我激动的扯着她的袖子。
她长得貌美,即便身着男装还是遮掩不住凹凸有致的身材。
“樊姐姐,十几年不见,你更有女人味了呀!”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