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依在述说着她和他之间的故事。
那个他一直在等待的小男孩在七年前就已经回来了,但是回来的只是一具尸体,当时的她很绝望,渐渐的也就失去了求生的渴望。
她曾因为他小时候的一句诺言,坚持了很久,但那句诺言已经无法实现了,所以她就没有了继续坚持的理由。
“师姐,那为什么你说这个故事还没有出现结局?”
莫离听着感觉很是矛盾,既然已经出现了结局,那林依依为什么觉得这个故事还没有结局呢?
林依依说道:“因为小女孩还没死,她也不愿相信这样的结局,因为小男孩的尸体已经看不清面貌,她不愿相信那就是小男孩,或许,她还存在着一丝幻想吧…”
林依依低着头,眼睛里渐渐泛起了红潮。
“既然还存在着一丝幻想,那为什么还要放弃?如果那具尸体不是小男孩呢?”
林依依摇了摇头,抬头望着天,想起了七年前的那一幕,道:“小男孩的家人都承认了,也得到了证实,也只有我才不愿相信那是事实吧”
说着说着,林依依的脸上不禁躺落一滴晶莹的泪珠,接着,眼中的泪水便如同决堤般疯狂涌出,怎么止都止不住。
其实她早就相信那就是小男孩,但她始终无法过自己这一关,至今都无法面对事实。
“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
他的名字…
林依依想起那个名字,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他的名字…他的名字…”
她哽咽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说出那个名字,因为那是她的痛,那个名字就是她最痛苦的回忆。
她再也无法保持常态,站起身来,不再停留,转身便往小院中跑去。
转身的一瞬间,已是泪如雨下。
那是她心里的一道疤,是她内心深处最不愿掀开的记忆,如今被莫离唤起了这段记忆,她再次回想起了那副惨不忍睹的画面,她不愿想,只能躲。
有泪珠迎风飘落,浸湿了地面,天空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悲伤,仿佛被她和他之间的故事所感动,渐渐的,天空也开始落泪,形成了小雨。
林依依原本是想用自己的故事来激起莫离的信心,然而,却在不知不觉间触碰到了自己内心的痛,而且是越来越痛,于是,她躲在小院的房屋内开始大哭。
看着她伤心的模样,莫离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回到自己的房舍,莫离躺在木床上,听着外边雨落传来的沙沙声,久久不能入睡。
他至今才有所明悟,林依依就是故事里的小女孩,她得了不治之症,小男孩就是她想活下去的唯一理由,现在小男孩已经不在了,她很伤心,也很孤单,她已经失去了求生的**。
她虽然身为赤云城林家的千金小姐,精通各种医学,但她却治不了自己的病,她知道自己会死,想来那些在外人看起来很高明的医术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她想将这些年所专研的医术传给有需要的人,而这个人就是他。
所以,只要是莫离想了解的事情,她都是知无不言。
莫离或许不是最适合的人选,但却是她唯一想传之人,因为他们都一样,都在为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努力着,现在她放弃了,她希望莫离能够坚持下去。
林依依没有了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但莫离还有。
莫离才明白过来,林依依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他付出了很多,无论是医药学还是修炼,又或者是心理,她都是无条件的帮助。
此刻的莫离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因为他什么也帮不了她,甚至是一句安慰或者鼓励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
“咚、咚、咚…”
此时,房舍外传来敲门之声,惊醒了正在沉思中的莫离,他一下子弹跳了起来。
打开房门所看到的,是一个脸上还隐隐有些泪痕的脸,眼中还残留着一丝红潮,看着她的模样,莫离忽然有种莫名的心痛。
他微怔:“师姐…”
整个药园也就两人,来人自然便是林依依。
林依依看着他,忽然轻笑了一声:“是不是很难看?”
莫离有点不知所措,这哪里是什么好看不好看的问题。
“师姐,你没事吧…”
林依依摇了摇头,缓步走入房舍中,说道:“不好意思,之前有点失态,现在没事了”
莫离有点不明所以,他原本就已经想好要跟她说点什么,但看她现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言语。
“你能陪我说说话吗?”林依依问道。
“能!能!”
莫离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去端茶倒水。
林依依此时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她已经想开了,而她现在需要的,是有个人可以和她说话,听她叙说。
莫离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因为她,真的很可怜。
………
雨水还在不停的落下,敲打在房顶的声音仿佛也在说着她的故事。
这一夜,林依依说了很多关于小女孩和小男孩之间的故事,述说着她的过往,其中有欢乐有悲伤,她时而笑语,时而沉默,但没有再出现哭泣的画面,而莫离则是静静的听她讲述。
她们的故事不是很长,但林依依仿佛怎么说都说不完。
这个故事藏在他心里已经很多年了,她身边没有什么朋友,这些年也一直没有机会诉说,也就没人听过这个故事,如今她开了口,就怎么也停不下来,因为她需要有一个人能听完这个故事。
林依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莫离作为听故事的人,或许是因为他们都一样,或者这里只有莫离一人,又或是什么原因,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说,有人愿意听,这就足够了。
期间,莫离不敢再问小男孩的名字,他怕再次触动林依依的痛处,所以,他只能问一些关于病情的问题。
听林依依所说,这种不治之症被人称之为“上天的拥抱”,也就是升天的意思。
世间的一切都是上天赐予的,上天想要收回,那便无人能阻止,上天想要拥抱的那个人,就一定会归于上天的怀抱,这是注定的事情,也就是说,一旦得了这种病,那就一定会死。
这是一种自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主要症状便是偶尔会在瞬间失去意识,就像是乱花毒发作一样,而且醒来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直到永远沉睡,也就是死亡。
而这种病会一直延续二十年,所以得病之人只能活到二十岁,从来没人能打破这种规律,这是上天给予的时间。
自古以来,这样的病例不在少数,但从来没人能够治愈,因为这种病没有病根。
没人知晓这种病的来源,也没人知道发作的时间,这种病用一句话来说,那就是“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消失,莫名其妙的发作,莫名奇妙的醒来,一直延续到莫名奇妙的死亡。
这就是“上天的拥抱”
“医学世家的千金,自幼熟读医书,精通各种药学,却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是不是感觉很可悲?”林依依自嘲的笑了笑。
“世事无绝对,总会有办法的”
林依依摇了摇头:“没用的,我这个病连皇朝第一神医都束手无策,哪里还能有什么办法”
莫离说道:“师姐,你还是希望能活着对吗?”
从林依依的话语中,莫离清晰的感受到她求生的渴望,对死亡的不甘。
“谁都想活着,但我已经累了,我不想再强求,能活着自然是好,若不能活,那便不活了吧,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林依依叹息了一声。
“难道你就不怕哪天他真的会回来吗?”
“这也许正是因为我现在还活着的理由吧…”
李自清老人曾说过,在生与死面前,没人会选择死,林依依也不会,但她累了,她不想再继续寻找治病的方法,因为这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小男孩已经死了,就算她最后真的找到了治病的方法,活过了二十岁,她也等不到他了。
其实,她很想等到奇迹出现的那一天,但她希望是在她二十岁之前。
那一丝幻想,她会一直留到自己的二十岁。
而二十岁之前,她不想把剩下的时间都用在医药学之上,所以她才来到了天御门。
莫离很想鼓励她,给予她动力,然而林依依自己都找不到坚持的理由了,他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自己还能让小男孩起死回生不成?
莫离不知如何言语才能让林依依的心中燃起希望,不能让她多活几年,但总能让她活的开心点吧!
于是,莫离便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对林依依好点。
………
日子还是往常般的日子,但那日之后,唐晓烟的这片药园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变化的不是那些灵药,而是药园里的人。
将自己心里隐藏了多年的故事说出来之后,林依依整个人仿佛轻松了不少,心情也变得极好,偶尔间会突然跳起舞,哼起歌,很是愉悦。
或许,她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人…
而莫离在听完林依依的故事之后,便不再去想有没有可能,会不会成功的问题,而是更加努力的去寻找感知天地之息的法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必须成功。
不为了杀死那个人,也要为了林依依。
他想给林依依树立一个榜样,想让她看到希望,想告诉她,一切还是有可能的,而前提是他必须成功,必须踏上修行之路,必须把不可能变成有可能。
除此之外,莫离在药园的工作也越来越勤奋,有很多事情都抢着去做,不让林依依再碰一点粗活,林依依能做的,也就是做做家务之类的。
林依依的心里已经很累了,莫离不希望她的身体也变得劳累。
两人这样的生活,看着就像是一对小夫妻。
然而,两人之间,谁都没有建立男女之情的想法,因为林依依的心里至始至终都只有当初那个小男孩,而莫离一心只想着着如何才能杀死那个人,从来就没有谈情说爱的闲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然而,这份平静持续的时间不长。
这一日,他二人同时接到了外门的一份邀请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