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知道，失去铁农，宇文年无疑是最难过的。想要说些什么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今天的白粥怎么有点难喝。”乔安一边喝着一边嘟囔着，也没有注意到宇文年有些不自然的神情。
“哎，是不是你我最近都不在军营，伙头军连做饭都偷懒。真是要好好整顿一下。”乔安还以为宇文年心情不好没有听到自己说话，又大声重复了一次。
宇文年脸上的深情更加尴尬不自然了。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两下，看见乔安在看自己，“是吗，回头我一定去整顿一下。”
宇文年伸头又瞟了一眼乔安手里的碗，看上去还行呀。“有那么难喝吗？怎么看起来和平时的差不多……”
乔安一听这话，敢质疑我的味觉？我一个见识过北京烤鸭、麻辣火锅、东北烧烤，八大菜系都吃过的现代人，还能尝不出这粥难喝？
乔安直接把粥碗怼在宇文年手上，下巴扬了两下，意思是不信你尝尝。
把粥碗送了出去，乔安才感觉到有些不妥。他一个锦衣玉食的王爷，怎么可能吃自己的剩饭。
乔安伸手想把粥碗再接回来，宇文年没有犹疑直接就着粥碗喝了一口，然后眉头紧锁、神情古怪，强忍着咽了下去。乔安僵在半空的手转而抹平宇文年的眉头。
“老是爱皱眉，你这眉毛长的多好看。”乔安想，他这眉毛放现代肯定会有很多人效仿这种眉形的。
宇文年放下粥碗，“别吃了，我带你出去吃。”
“不去了，你去和周将军议事吧。”乔安已经看见红袖在门口不停的使眼色了。
宇文年要她等自己回来，再一起出去，走之前还特意叮嘱红袖买点其他吃的来，粥是不能喝了。
红袖瞄着宇文年走远了，赶紧冲进营帐哈哈大笑。乔安斜着眼睛瞟她一眼。
“怎么，流风将军又逗我们红袖开心了？！”
红袖笑意不止，“哎呀，王爷早上天还没亮就起来，一个人摸进厨房，乒乒乓乓的砸了小半个时辰，伙头军的实在害怕今天全军营都开不了饭，刚要进去就被一只烧坏了的锅子给砸了头。”
啊。
红袖心想，终于在主子脸上看见一点惊讶又好奇的表情。主子也不过是个的小姑娘，平日里太冷静自持了。
“唉，可怜王爷砸了半个厨房才做出来的鸡丝粥，主子就喝了一口，还给了一句‘难喝’的评价。王爷这颗心呀，我见犹怜。”
红袖这几句话说的，腔调拿的十足。乔安只是笑笑不去和她争辩嬉闹。乔安端起了小几上的粥碗，一口一口细细品尝。
“等一下，你和我一起去北山。”乔安喝完最后一口粥，随意抹了一下嘴。
提起铁农，红袖就突然间落寞。那个默默帮助过自己很多次，承受了自己很多毒舌，大峡谷里扶着自己的腰不让自己摔倒的人，就这么阴阳永隔了。红袖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个称职的朋友，自己连最后一次与他见面说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还答应过他，要请他去石城的何礼记，铁农说过他喜欢吃桂花糕，何礼记的糕点在石城是一绝。但是自己，食言了。
红袖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乔安，“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朋友，不配去见他。红袖还是在山下等主子吧。”
铁农生前虽然没有说破，但是乔安觉得他对红袖应该是有点不一样的。只是红袖的眼里只看见了流风的不一样，看不见他人了。
乔安不再多言，也许红袖明白铁农的心意，也许她不懂，只是难以面对。
站在北山上，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墓碑，最新的这一座是铁农的。
不远处的很多墓碑前都有花灯，显然灯节的时候有人祭拜。
“这里是韩大将军当年建的。都是死在战争中的士兵。尸身还算完整的在这边，那边的，都只是个牌子罢了。”宇文年给乔安讲解道。
两人来到铁农的墓碑前，流风上前摆好酒菜。宇文年和乔安一人拿起一杯倒在墓碑前。
“谢谢你，铁农。”乔安轻声说着。
马狮受了重伤，现在还躺在郭氏山庄里不能回来。如果不是你，我不敢想象。乔安侧过头看了一眼宇文年，好害怕出事的那个人是你，虽然我这样想有点可耻。但是，我就是不希望是你。
第二杯酒倒满，落在碑前。
“铁农，我会为你报仇的。”宇文年声音里没有恨意，只有平静和掩埋在平静下的决心。
乔安斟满了第三杯酒，递了一杯放在宇文年的手上。
“她没有来。可能她......还没办法面对。瑞王，以后有我照顾，你，安心的睡吧。”乔安依稀还能记得，第一次和铁农见面的时候，他是个腼腆又头脑灵活的下属。
“我记得你的手很巧，要说遗憾的话，就是孟白兄的易容术，我还没找到传人。错过了你，我恐怕很难再找到一个聪明又手巧的了。”
“你做的很好，她会有人照顾的。”乔安的这句话让站在一旁的流风侧目。
乔安说完这几句话，就放下了酒杯。转身拍了拍宇文年的肩膀，知道他会有话对铁农说的，乔安带着流风先下了山。
流风对着铁农的墓碑行了个大礼，转身跟在乔安身后。
“你若是敢对红袖不好，我就剁了你喂野狗。”下山的路上，乔安迎着寒风，声音却比寒风还冷。
流风一凛，“请韩主子放心。流风一定会。”
“行了行了，我最讨厌男人的承诺。”乔安不留情面的打断他。
“好，等流风做到了，再来您面前求娶红袖。”
流风这一句倒是说的诚恳，乔安也微微挑了下眉毛，不再言语。
红袖在山下眼泪含在眼眶里，看见乔安和流风下来，转身偷偷擦拭泪水，再面对乔安和流风的时候又是和平时一样了。
“主子，姐姐有信传来。”红袖把一封迷信递给乔安。
乔安看了信之后，气愤非常。“混蛋！”手里的密信被内功震得粉碎，落在地上的时候像是一块一块碎冰把山脚的积雪砸出了很多细密的小洞。
“和瑞王说，我有点事要处理，先回军营等他。”
乔安说完就骑上马先行回了军营，红袖跟在身后。
乔安对身后的红袖吼了一句，“不准任何人进来。”就像一只发了疯的母豹子一般，冲进了营帐。
一进营帐，乔安就气的把长鞭一甩，帐内的椅子应声两半。这还不够，乔安还想抽些什么发泄一下才算痛快。
营帐内简单的不能再简单，长鞭扫过书案，书案上的红色木盒子被扫落在地，里面的图纸被散落了一地。
乔安看了一眼，突然发现自己真是昏了头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都没给宇文年送去。泄气的扔了手里的长鞭，蹲在地上一张一张的捡起来。突然从一份手札里掉出了一张小像，吸引了乔安的注意力。
乔安指尖用力，快要把这张小像捏碎，翻开了手札，竟然是李十九的日记。没什么实际内容，画满了宇文年。各种姿态，各种表情，服装造型也是各异。越翻看乔安越气愤。
堂堂一个公主，居然写这些淫词艳画，龌龊，可耻，淫荡。
一想到宇文年**这上身，或是衣衫不整的肉隐肉现，乔安直接把整本手札都撕成烂泥。一边撕一边骂着，“龌龊、可耻、淫荡，龌龊、可耻、淫荡......”
宇文年在山上待了片刻就下了山，回了军营。一听流风汇报，乔安接了石城的密信就脸色大变，宇文年生怕是石城出了什么大麻烦。
红袖站在营帐外，不敢让宇文年进去，主子吩咐的可是不许“任何人”进去，这个“任何人”里，应该是包括了瑞王的吧。
流风拦着红袖，“韩主子可是说了，在军营等我家王爷的，现在王爷回来了，你又拦着不让进是什么意思？”流风声音压的低，他刚才看见了乔安的脸色，再加上以后想要娶红袖，可是一句不规矩的话都不敢说。
宇文年没理会红袖，直接掀了帘子走了进去。
乔安把地上的长鞭直接丢出去，宇文年伸手接住。
“这是怎么了？”乔安可不是个喜欢随便发脾气的女子。
“怎么了，都是你惹的。你一个男人，长那么好看干什么？”乔安没头没脑的一顿吼，宇文年皱起了眉心。
“石城出了什么事。”宇文年想不到，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能让乔安把怒火牵连到自己身上。
乔安想哭，很想哭。
“我母亲的尸体，不见了。”乔安竭尽全力忍住了声音里的颤抖。
宇文年愣住，乔羽的尸体？看来自己的父皇还是不死心。
“我会帮你的。”宇文年看着乔安快要哭了还强行忍住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舍不得，语气轻柔的说着话。
“那可是你家祖坟，我可不用你帮。”乔安淡淡的语气充满了对宇文皇族的一种厌弃。
“这么快就有线索了？我的人手你随便调用。”
“还需要线索吗？”除了你那个父皇，活着的人里面就没人再对我母亲有这么深的执念了。
“你这铺了一地的都是什么？”宇文年随手捡了两张碎纸拿起来看。
乔安一把抢过，“不许看。”凶巴巴的声音。
宇文年还是瞥见了重要内容，把乔安还没撕完的小半本拿了起来，举的很高，乔安抢不到。
宇文年脸色铁青，每一张画像的下角都用细细的小楷写了“十九”两个字。
把半本手札往空中一扬，刷的一声拔出佩剑，哗哗哗几个剑花就把整本手札划成了渣。
“我会尽快反攻，佐恩写了书信给我，他会从汉北出兵扰乱周国的防线。”宇文年压下自己的怒意，还是极尽温柔的对乔安说，“这边反攻一了，我亲自陪你回石城，处理这件事。”宇文年想，这算是自己的一个保证，男人不能失信于自己的女人。
乔安恢复了理智，“我刚才也是被气糊涂了，再加上又看见了......对不起，刚才不该对你发脾气的，又不是你的错。”
“怎么不是我的错，你不是说我错在长得太好看了吗？”宇文年假装无恙开着玩笑，心里却认为是自己太心慈手软，让自己的女人受这种欺负。
乔安不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早上的粥还是挺好喝的。我都喝完了。”
宇文年了然，她一定是知道是自己亲手做的了。
“我太笨了，看来以后要你做饭给我吃了。”
“你一个王爷，只要你一句话，有的是人要给你做饭，干嘛非得是我！”乔安嘟嘟囔囔不痛快着。
“以后，我们要经常像两个普通的夫妻那样生活好不好，不用很多人伺候，出门也不用讲排场，就是简简单单的。”我的母妃入宫之前，一直憧憬的就是这种生活。
“好呀，我也不喜欢去哪里都跟着一群人的。但是为什么是我做饭？”
“因为你总是和我说，你以前吃过的什么北京烤鸭、麻辣烫，还有什么，什么来着？我很好奇的。”其实我更好奇的是“北京”是谁？为什么要吃他烤的鸭子。麻辣烫就是辛辣的很烫的食物吗？那为什么还要吃。可是，也没听说过韩府以前的厨子很有名啊。
乔安一时语塞，自己讲过这么多东西给他知道啊。
两个人坐在地上，乔安随手捡起一张图给宇文年看，“这个是布防图，我还不知道李十九知不知道她的这些图被我盗走了的。”
“还有这个，这个是她的那套诡异的阵法图，我还没想出办法破解。”
“这一个是，”乔安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一个好奇怪，这个是什么？”
宇文年接过来看了半天，突然说道，“哼，还真是野心不小。这儿是武国的轮廓，这儿是歌勒和侧面连着的蜀地几个部落，这面是周国，这儿应该是番外的几个比较小的游牧势力。”
宇文年指着图纸上不同的位置，给乔安讲说。
原来，她是想做武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