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客死他乡会是我的人生结局。
我从不信命。
从一个乞丐做到副将。不是命好。
是我够努力。
小时候被母亲遗弃,我站在熙来攘往的街头没有哭泣。因为我看见好多小孩子都去做了乞丐。
我和野狗抢过食物,第一次吃败仗就是败给了一只野狗,妈的,跑的太快。
而我,没有跑的力气了。
城西有个将军庙,破败的不像样子。
但是在我心中,那是个最美好的地方。因为在这破庙里,我遇见了我的恩人,韩守义韩将军。
我遇见他的时候,正被他的副将打个半死。
他却说,我能在他手中偷到东西难得,要把我带在身边。
他的副将也替我说了好话,还和我说打我是为了让将军收留我。
我还在心里骂他,这个笑面虎。可我当时没想到,他后来竟是我的生死兄弟。
我跟着韩将军在军营里住了两年,大小规矩都懂了,武艺也精进了许多,韩将军说得了一本轻功秘籍,还说观我多日,觉得我轻功上颇有天赋。
后来才明白,这叫培养。他在培养我。
又在军营里混了两年,我已经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任何人的钱袋了,包括了我的好兄弟当年揍我的副将。
我不记得是哪一天,反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天。
我最讨厌的阴雨绵绵。
可我有的时候也很怀念这一天的阴雨绵绵。
我有个习惯,无雨雪不盗墓。
我第一次下墓的时候已经十六岁了,我还没结婚,在军营里的汉子都结婚晚。
老陈叔非要带我去放松一下,说是要做真正的男人。
我也真的做了。
刚走出青楼的时候我就遇见了她。
韩芙蓉当时还只有十岁。但是那双眼睛,让人忘不了。
她眉头紧皱的说“跟我来。”
可我心想,我凭什么跟你走。就凭你长得漂亮么。哼。
她见我没跟着,回头怒视。
我在军营里好几年,什么阵仗没见过,还能被一个小姑娘的眼神吓到么。我依然不走,也不理她。
她行事风格倒是干脆,也不多言直接动手。
结果就是,我在青楼门口,被一个小姑娘追着打。
一路被她打到将军府。
这是我第二次吃败仗。妈的,太能打了。
我第一次到将军府,吃了一根鸡腿还没喝上一口听说是御赐的茶呢,就跟着一堆人去了虎纹山。
这山挺有意思的,外形像一个虎头的样子,有几块赤褐色巨石横在半山顶,站在山脚下看上去就像是大虫头上的花纹。
队里有个皮肤很白的老头,是我师傅。在这一行上很是精通,点穴、打穴,从不失手。
直到我的皮肤也变得很白了,我开始独自带队挖坟掘墓。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老皇帝整天担心韩将军要谋反,军需供应又是少的可怜,若是连这些个躺入地下的人都不能去欺负一下,这个兵当的有什么意思。
有一次我下墓受了伤,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说了几句入伍还不如乞丐的话。不知道被谁嘴贱的捅去韩将军那里。
我进军营第一次被罚。
还挺惨的。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期间韩芙蓉来看过我,让我有点惊喜。
她问我,为什么活着。
我一时有点懵,人活着就是活着,还有为什么吗?没被饿死,没被病死,没被打死...这些算不算理由?
她摇摇头,“人在应该在的位置,做那个位置应该做的事,就是活着的意义。”
她又说,“不如说是价值更贴切。”
之后的一年,我被派往天马族,可惜我进不去。
从天马族回来就是韩芙蓉的及笄礼。我两手空空,路过金世阁的时候进去瞧了瞧。
有一朵粉红色的绢花,芙蓉花。
我付了银子强买了这朵绢花。
没想到被她打趣,说这个颜色丑。
哪里丑了,女孩子不都是戴一些粉的、红的,花啊、钗啊的么。
虽然她没有收,可我一直把这朵绢花带在身上,想着以后的某一天也许她就喜欢粉红色了呢。
我又回了军营,这次被派往孤城当谍者。我学了多年的易容派上了用场。
每一次易容的时候都会想起韩芙蓉,我经常把她易容的很丑,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美貌。
尤其是那个叫李松的傻小子。
我从孤城带回来的消息不算好。
韩将军也有预感似乎要出事,但是他绝对没有想到会赔上全家姓名。
我在落日山得到消息的时候恨不能立刻回到战场,可我当时身上的伤不允许我走动。
我想到了韩芙蓉,她还陷身石城。
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
我执意要走,却被卢家兄弟灌了药留在山寨。
我醒来后,一切都已尘埃落地。
我派人联系旧部,却遭到追杀。还是躲进了墓里,才逃过一劫。
可也错过了韩芙蓉。
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在墓里躲避追杀。
我蓄谋已久,安排很多人陪我演戏,终于在她经过日落峡的时候留下了她。
似乎这场大变故后,她发生了变化。
韩将军给我的账本我给了她,我有感觉,她以后一定会用得上。
山寨里的弟兄们已经好久没吃肉了,我打算再走个穴。
我接到了红袖的书信,很简短。
红袖这个丫头我是有印象的,聪明,功夫又好,最难得的是忠心。
我没去走穴,离开之前盗了几个奸商,算是劫富济贫吧,山寨的弟兄们要多保重。
我一路疾奔,我的马都换了几匹,都跑不动了,路途不远了,我开始用轻功一路疾驰。
旧伤有点复发,来不及吃药。而且吃药会有药味,影响易容的整体性。
追到寒江的时候,我没想过这是我生命的终点。
看见韩芙蓉的时候,她正用长鞭卷着我的脖子。
我真的很想笑,这么多年再一次看见她平安无事,真的很高兴。
泡在寒江里,天气刚转冷,水温不算冷。可我已经复发的旧伤却有点熬不住。
就这样吧,死在我该在的位置,也是一种价值。
我摸着手里的绢花,有生之年是看不见你喜欢粉红色了。
我纵有千言万语,也唯余一句保重。
你要保重。